1961年,毛主席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他要在中南海的頤年堂接見末代皇帝溥儀。
那天,毛主席特意提前處理好了手頭的工作,準備在頤年堂與溥儀會面。
據毛主席身邊工作人員回憶,那天溥儀穿了一身藍色卡其布的中山裝,一雙布鞋,清瘦的臉頰上戴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高高的個子,雖然瘦,但是腰板一直挺得很直,精氣神不錯。
見到毛主席的時候,溥儀顯然有些激動,眼神里藏不住的喜悅,又有說不出的心酸與自責。
毛主席主動走上前與他握手:「你好啊,溥儀同志,歡迎你回到北京!」
簡單的寒暄后,主席拉著溥儀落座。
溥儀率先開口道:「主席,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對國家、對人民犯過死罪的人,今天能得到您的接見,是我一生最大的榮幸,我要……」
「我們今天不談這個」,毛主席打斷了溥儀,「就像朋友那樣聊聊天嘛!」
「聽說你如今在北京植物園工作,很不錯,現在做清史資料研究工作還行嗎?」
溥儀對于自己能夠有機會從事研究清史工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于是用力地點了幾下頭。
看溥儀這麼激動,毛澤東又接著說:「你也50多歲了,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要保重身體。要堅持學習,學生活,學工作,當然你也一直在努力學習,而且進步不小。要記得凡事不用著急,慢慢來就好。」
溥儀聽到毛主席關懷備至的話語,多年來顛沛流離的心酸苦澀都涌上了心頭,情緒一下子就失控了,眼淚奪眶而出,毛主席越勸,溥儀這越收不住,竟不顧形象的失聲痛哭起來。
工作人員見狀,忙遞上了熱毛巾,溥儀擦了把臉,好一會才平復了心情。
擔心溥儀再情緒失控,毛主席趕忙轉移了換題,問道:「你同文繡分手后,可還有她的消息?」
溥儀沒想到毛主席會過問自己的「前妻」文繡,1931年文繡登報與自己離婚,讓自己成了笑柄,溥儀根本不愿再見她,從不與她聯系,只是偶爾從宗族耆老那里聽到她的消息,他也從不會追問。
所以聽到毛主席問起文繡,他驚詫了一下,隨即答道:「我們離婚后,她得到了自由,可聽說她家人都痛恨她,她的日子并不好過。」
接著,溥儀向毛主席檢討了當年在天津犯下了的罪行,悔恨地說「主席,我是新中國的罪人,竟然愚蠢地投靠了日本人,成為他們欺壓屠殺中國人民的幫兇。」溥儀再一次打開話匣子,自責地說道「都是這個破皇帝鬧得,我為什麼要當皇帝,要是不當這個皇帝,還哪有后面這麼多事情了……」
溥儀說了很多,主席只是靜靜地聽著,鮮少插話,只是看到溥儀很介懷年幼時被扶上皇位,才勸慰地說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皇帝是封建制度的產物,也是有好的一方面的,唐宗宋祖、秦皇漢武,功績還是很大的,你的祖先康熙做得也很不錯!即便是當了皇帝,身邊也需要一些人捧場,這些人成天的吹捧你,也未必是真心,都有自己的目的,可鼓吹久了你是真的相信自己是真龍天子了。你是末代皇帝、是傀儡皇帝,你的情況說明了中國以后再無封建了,是好事情嘛!」
溥儀笑著連連點頭,倆人又對視一笑,在聊了兩個小時后,毛主席邀請溥儀吃飯,還打趣道:「我這可沒有燕窩魚翅、滿漢全席哩!」
兩個人,四五個菜,基本都是素的和咸菜,只有一個紫罐煨肉勉強算個好菜。
用餐時,溥儀發現毛主席只是把肉夾進到他的盤子里,讓自己嘗嘗,主席卻是一筷子沒吃。
溥儀忍不住好奇地問:「主席怎麼不吃肉呢?」
毛主席看了看飯桌上的菜,說道:「困難時期嘛,全國的老百姓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我也好久沒吃肉了,今天是招待你,才有這麼一桌豐盛的菜啊!」
溥儀聽到毛主席這麼說,心中有一陣五味雜陳,無論是在清朝小朝廷當遜帝時,還是在偽滿洲國當傀儡皇帝時,自己的每餐都至少有十多個菜,光景好的時候,雞鴨魚肉、飛禽走獸都有,許多菜根本動都不動,他那時何曾憂心過自己的子民能不能填飽肚子啊!
看到毛主席與民同苦,不肯吃肉,卻還一直問自己菜夠不夠吃,讓自己好好嘗嘗肉,心里又是一陣暖流,淚水又不停地在眼圈里打轉。
飯后,溥儀向毛主席講述了自己在改造所里的生活,毛主席說起了溥儀在撫順寫的長篇自傳《我的前半生》寫得不好,他告訴溥儀就照實寫自己的故事,記錄人生經歷,比如說從前是怎麼和臣子相處的,不要什麼都懺悔,搞得和檢討書一樣。
這一次會面,毛主席與溥儀聊了5個小時,溥儀幾度情難自已地落下眼淚。
臨別之際,毛澤東握著溥儀的手囑咐道:「如今的你也已經50歲了,應該抓緊找一個合適的女人結婚了,畢竟在生活上有個人照顧你,對你自己也是極其有益的。」
溥儀用力地點了點頭,握著毛主席的手又緊了緊,遲遲不愿松開。
他們一個是前清遜帝,一個是新中國領袖;一個做了日寇的傀儡、意圖復辟,一個擊退了外敵、締造了新時代。
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完全相悖的人生信念,他們就像是天平的兩端,任誰看都該是宿敵,到底是怎樣的緣分,讓他們能夠坐在一起,把酒言歡。
毛主席與溥儀之間的故事還要從1945年講起,那時溥儀已經當了11年的偽滿洲國皇帝,成為日本人的傀儡遠不止11年了。
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后,溥儀害怕遭到清算,企圖逃亡日本,在沈陽機場候機的時候被蘇聯紅軍抓獲,并被送往蘇聯關押。
溥儀深知在偽滿洲國執政的十多年,他助紂為虐,在日本的脅迫下干了許多傷害國家和人民的事,罪孽深重,中國人民都不會饒了他。
他覺得留在中國必定沒有活路,兩害取其輕,他還是想留在蘇聯茍且偷生。
于是在1945年12月下旬,溥儀給蘇聯領袖斯大林寫信,信中這樣寫道:「請貴國政府允許我在蘇聯長期居留,我將全心致力于對蘇聯社會主義及其它科學的研究……」
為了達到長期留居蘇聯的目的,溥儀甚至申請加入布爾什維克,遭到了拒絕。
溥儀還曾天真地質問道:「共產黨里難道連一個皇帝都沒有嗎?」
那時的溥儀剛到蘇聯,還不知道蘇聯不止共產黨里沒有皇帝,連公民里都沒有皇帝,末代沙皇全家早就被秘密處決了。
在蘇聯收容所的日子里,溥儀一直沒有放棄留在蘇聯的想法,并為此積極謀劃著,期間也曾有人為他出謀劃策,讓他直接給毛澤東寫信,爭取未來的赦免,可溥儀還是一口拒絕了,他那時根本不相信共產黨能夠取得革命的勝利,更不相信自己的命運會掌握在毛澤東手中。
五年時光過去了,溥儀在異國他鄉的監獄人生迎來了轉機。
1949年12月16日至1950年2月26日,毛澤東第一次出訪蘇聯時,中方提出了引渡戰犯的要求,將蘇聯關押的千余名曾在中國犯下戰爭罪行的日本戰犯、日偽戰犯全部移交給中國處理。
這里面當然就包括溥儀,蘇聯對于中方提出的合理要求當即表示同意。
在得知自己要被引渡回中國的消息后,溥儀是寢食難安,他生怕回國就會被槍斃了。
因為他在蘇聯監獄里,聽到的印象最深刻的新聞就是蘇聯革命時,皇室成員全被殺了。想想自己這個皇帝,回國肯定會死得很慘,念及此,溥儀真是害怕極了。
1950年8月,溥儀被引渡回國,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并沒有什麼劊子手在等他,只是把他關到撫順戰犯管理所進行改造。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日本投降的時候,毛澤東就給開往東北的軍隊下達了命令,「要妥善保護愛新覺羅家族成員」。
當然,不光急于逃命的溥儀不知道這項命令,當時外界也不清楚,這件事還是1961年周總理在接見溥儀、溥杰等前清皇室成員時說的,這內情才被大眾所知曉。
不過毛主席一直以寬大的胸懷善待愛新覺羅家族成員是有目共睹的。
溥儀的七叔載濤,清朝覆滅后一直跟在溥儀身邊,致力于復辟事業,溥儀被俘后,他是打算避世隱居的,萬萬沒想到,毛主席不但沒追究自己的罪過,居然不計前嫌,邀請他參加了政協會議,鼓勵他為新中國出謀劃策。
載濤提出的「改良馬種,以利軍用」的議案還得到了毛主席的贊賞,1950年8月載濤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司令部政治局顧問,那時他已經63歲了。
毛主席得知載濤一把年紀,每天得騎幾十里地的自行車去上班,特批載濤不必去單位坐班,有事情需要商議臨時通知即可。
載濤
載濤對主席無微不至的關懷感動不已,給主席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表達自己無限的感激之情。
同樣受到主席照拂的還有溥儀的三妹韞穎,韞穎很有才華,在章士釗的引薦下被主席知曉,從1954年起擔任政協委員,成為新中國的建設者。
溥儀在撫順改造期間,毛主席正在為調解人民內部矛盾忙得廢寢忘食,卻也不忘關心溥儀的情況。
1956年,周恩來在政協的宴會上,將載濤引薦給毛主席的時候,毛主席就問過載濤是否還和溥儀有來往。
載濤害怕有不好的影響,就否認了,沒想到毛主席卻說:「我們消滅的是剝削階級,不是具體哪個人,犯過錯但能改過自新的人,我們都要給機會。溥儀在撫順學得不錯,讀了很多馬列主義的書,你們親屬要多關心他,你可以帶著晚輩去看看他嘛!」
就在那次政協會議閉幕之后,毛主席專門派人給載濤捎了一句話:「給你一個任務,去看看你侄子吧!」
有了毛主席的指示,周總理將探親具體事宜交給了北京市市長彭真,經過一番安排,載濤很快就帶著溥儀三妹韞穎和五妹韞馨到了撫順,看望改造中的溥儀。
自1945年被俘,他們已經十多年未見了,滄海桑田過后見到親人,溥儀失聲痛哭,也是這次會面,讓溥儀看到了中共領導人的博大胸懷,看到了未來和希望,更加堅定了接受改造的決心。
雖然有所希翼,但溥儀也沒敢想自己有一天真的會被特赦,還是第一批特赦的人。
1959年9月中旬,全國人大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議通過了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提出的「特赦一批已經改造完成、棄惡從善的戰犯、反革命罪犯」建議。
毛主席率先提出了溥儀的名字,在認真聽取了溥儀的改造情況后,做出了首批特赦溥儀的決定。
特赦末代皇帝溥儀的消息傳出,在全國范圍內引起了熱烈的討論,浪潮一波高過一波,群眾不明白,就連溥儀本人都不敢相信。
對首批特赦,溥儀本來并不抱多大希望,他曾經跟一塊被關押的戰犯說:「有誰也不能有我,我的罪惡嚴重,論表現我也不比別人強。我還不夠特赦條件。」
他曾是剝削人民的皇帝、長期力圖復辟的反革命、賣身投敵的民族罪人,簡直就是「首惡必辦」的對象,毛主席為何要力排眾議,保全這樣一個罪人?
這肯定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從長期革命斗爭中汲取經驗,做出的英明決策。
毛主席提出,中國作為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革命的主要對象,「就是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就是帝國主義國家的資產階級和本國的地主階級」,并不是皇帝或哪一個反動分子個人。
辛亥革命沒有取得最后的勝利,足以說明光革掉一個皇帝是沒有用處的,毛主席主張對待千千萬萬的戰犯,與其身體上消滅他們,不如積極改造他們,用正確的方法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把戰爭隱患變成促進和平的力量。
就溥儀本身來說,他作為意志健全的成年人,犯下了背叛國家和人民的罪行,應該接受應有的懲罰。
但是有些罪惡是被人操控,有些壞事是很多人一起做的,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能把賬都算到溥儀一個人頭上。
在關押蘇聯期間,溥儀還曾到日本東京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作證,有效地指控了偽滿洲國統治者在中國的昭昭罪行,也算是將功贖罪。
毛主席「妥善保護」溥儀的舉動,正說明中國共產黨領導人的寬仁的精神、博大的胸懷。
溥儀被特赦回到北京后,被分配到北京植物園做園藝工人。
此后,毛主席在接見外賓時,講到中國共產黨在統一戰線和團結問題上時,都會建議外賓去見見溥儀。這位前清遜帝、偽滿洲國的傀儡皇帝,共產黨曾經的敵人,已經被共產黨改造得很好,并且重新獲得了自由。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共產黨對待一切剝削階級乃至國民黨的俘虜們都是這樣的處理方式。
在毛主席的推薦下,溥儀工作的植物園成了外賓訪華的一個重要打卡點,溥儀也成了中國社會主義道路的一個成功例證被推向了全世界。
毛主席與溥儀可以說是神交多年,直到1961年才首次會面,也就是文章開頭那次,兩人在一起暢聊了五個小時,惺惺相惜、不舍話別。
1962年春節的時候,毛主席特意在頤年堂設家宴,宴請溥儀,為此,他還特地邀請了章士釗、程潛、仇鰲和王季范四位名流老鄉作陪。
溥儀見到幾位老者列席,拘謹得很,主席每介紹一位,溥儀都要站起來鞠躬致意。
聽到主席說:「他們都是我的鄉親,今天都是來作陪的,不算客人,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客人。」
溥儀十分激動,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主席座上賓,真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席間,毛主席問了溥儀很多生活事宜, 溥儀再次為主席的細致感動。
毛主席知道溥儀在撫順改造的時候,已經與他的「福貴人」離婚,便詢問溥儀:「你還沒有結婚吧?」
「沒有,我現在也不去想成家的事情了。」溥儀沒想到主席又問起了自己的婚姻,略顯無措地回答道。
「還是可以考慮再婚的嘛!」主席說著「不過,你的婚姻問題要慎重考慮,不能馬馬虎虎。要找一個合適的,因為這是后半生的大事,要組建一個家嘛……我要給你兩個任務,一是完成《我的前半生》,二是找個女人成家!」
在主席的督促下,溥儀有了迫切成家的欲望,同時幫助溥儀物色結婚人選的媒人也多了起來。不久之后,經人民出版社編輯沙曾熙介紹,溥儀認識了護士李淑賢,二人一見如故,當年4月就舉行了簡單的婚禮,組建了幸福的家庭。
溥儀後來曾說:「從前的幾位妻子都是別人強加給我的,那時也不知道什麼是愛,直到遇見李淑賢,我才體會到了愛情的滋味,她是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重拾幸福生活的溥儀,沒有忘記毛主席對自己的另一個要求,《我的前半生》的修改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在毛主席的關照下,初稿在征求各界意見后進行了幾次修訂,之后還在全國政協禮堂舉行了書稿座談會,當時有些名氣的文化圈里人都參加了修改討論。
因為性質特殊、意義非凡,改訂《我的前半生》成了當時的文化盛事,不僅有吳晗這樣的歷史學家、老舍這樣的文學大家提出寶貴意見,連張治中、傅作義這樣的政客都來共襄盛舉。
在《我的前半生》正式出版之前,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還節選刊登在了幾篇內部刊物《文史資料選輯》上。
毛主席還特意過問了溥儀的稿費,在得知只有150元后,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人家是皇帝嘛,稿費要從優嘛,怎麼就給這點錢?可以適當多給點!」
1964年,毛主席得知溥儀每月工資只有180多元,生活拮據,還特意從自己的稿費中撥了2000元送給溥儀。還送給了同樣生活困難的載濤2000塊,修繕房屋。
叔侄二人再次被毛主席的關懷,感激涕零。
作為一個皇帝來說,溥儀是不幸的,整個封建王朝時期的皇帝也沒有皇帝像溥儀這樣倒霉,三歲登基,六歲就退位了,連怎麼做皇帝都沒有搞清楚,後來還被各種勢力利用,成了傀儡。
但是作為一個末代皇帝,溥儀又是幸運的,所有的亡國之君幾乎都難逃悲慘的命運,可是溥儀卻在新中國迎來了新的人生,成為新中國的公民,過上平凡的生活,就這一點來說,就是任何一個亡國之君所不敢奢求的。
當然,從中我們也能夠看到毛主席等共產黨人的寬容與大度,當一個曾經的封建皇帝,如今自由自在地騎著自行車晃蕩在北京的街道上,也許這也是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的標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