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在英國念書的時候,本來年夜飯是喊十幾個同學來家里一塊過的,大家每人做幾道家鄉菜,倒也頗有種異鄉佳節的灑脫不羈。
可事與愿違的是,輪到我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有個姓岸谷的日本小娘們老是賴著不走,倚坐在灶台上,扮作少女爛漫的模樣,雙腳有一搭沒一搭懸空的來回踢著。
一會抓兩塊生的西紅柿擱進嘴里,一會好奇的看我忘鍋里放了什麼調料。
就這樣,雙馬尾總是在有意無意間掃過我的下巴,有些癢癢的。
更過分的是,聊到興頭上,姑娘還總是用涂著大紅色指甲油的白嫩腳尖踹幾下我的小腿。
怎麼說呢,干擾別人做飯的人,真的好煩,魚都特娘的給煎糊了。
但眾所周知,我向來是個木訥本分的老實人,雖然覺得這種舉動不太好,但又怕過激的反抗會破壞中日民間友好關系,所以只能報以尷尬的微笑來應對。
可惜的是,有些人沒能理解我臥薪嘗膽的隱忍退讓。
那就是我當時的女朋友董姐。
她那會正在餐廳搟餃皮,眸子死死的盯著我每一個動作,好家伙,搟面杖都快搓出火星來了。
終于,在那個岸谷小娘們又一次做作的捂嘴嬌笑后,董姐終于忍無可忍,抄起搟面杖就風風火火的闖進了廚房。
霎時間,客廳的電視聲都為之窒了一頓。
不吹牛逼,見此場景,我當時是很害怕的。
董姐雖然只有對a,但一米七的個頭,平時又喜歡在健身房練臀,那體格子,那肌肉子,真要一棒子揮下來,
絕對不是一個撐死了一米五五的東洋小土豆能扛得住的。
雖然我非常明白,這時候上去拉只會加重誤會,更激發女朋友的怒火,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抱住了董姐。
畢竟,這特娘留個學念個書,要是還搞出什麼外交事件,可就得不償失了。
好在董姐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在我的阻攔下,只是一把搶過了岸谷小娘們面前那碗生吃的西紅柿片,哐啷哐啷的就當著人面倒進了垃圾桶里。
接著,連鞋都沒換,拖著個大棉拖就氣鼓鼓地摔門跑出去了。
好在哥們年輕的時候還沒被酒精燒壞腦子,那反應還是杠杠的,一邊朝東洋小土豆比了個中指,一邊和目瞪口呆的朋友們說了聲抱歉,抓起大衣就風馳電掣的追了出去。
幾分鐘,隔壁那家Waitrose門口的小長椅上,我找到了只穿件露背小吊帶,凍得和個三孫子一樣的董姐。
聽到腳步聲,姑娘幽怨的抬眸望了我一眼,小腳委屈的往拖鞋里縮了一縮。
心疼的給她套上厚風衣,她也手腳僵硬的不怎麼配合。
冊那,我特娘從一開始就不該邀請那個東洋小茶茶來家里過年!
可是自己闖的禍還能怎麼辦呢,接下來就只能表演大型單人哄媳婦脫口秀了:
「那是咱的家呀,要滾也該是她滾,憑啥咱膚若凝脂吹彈可破的小臉蛋子挨凍」,
「以后再也不做帶西紅柿的菜了,嗯,絕對不吃!小蠻夷愛吃的東西能有啥好的」,
「沒錯,小電影也再不看日本的了,那玩意嗯嗯阿阿的有啥意思啊…」
終于,興許是明白我確實對那勞什子岸谷沒啥心思,興許是外面實在太冷了,董姐最后還是不情不愿的答應和我回家。
「背我!」
于是啊,清冷的月光下,一前一后疊在一塊的兩個影子,就這麼慢吞吞向他們家的方向挪著。
打開門后,朋友們不出所料的都已經散光,忘在茶幾上的手機顯示,他們怕留下來不太方便。
屋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廚房那些半生不熟做到一半的魚肉,
以及餐桌上還沒開始包的餃皮和肉餡。
董姐突然有些愧疚,眸子里又開始霧蒙蒙的了,但喪心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我擼起袖子打斷,
「餓了吧姐,吶,小爺這就給你展示下祖傳的包餃子技術!」
69分鐘后,餃子下鍋煮好了。
那個大不列顛的冬夜,沒有鐘聲,沒有煙火,
沒有朋友,沒有好酒。
只有盤子里十七八個東倒西歪的,超大號的豬肉大蔥水餃;
以及遞過去的筷子上,已經被咬出了一個小月牙缺口的餃子,冒著熱氣,氤氳著肉香;
當然,還有眼前人鼓鼓囊囊大嚼特嚼的小腮幫子,
「誒,本姑娘可真是個心靈手巧的聰明蛋子呢,肉放的真多真好吃!」
剛想說些抱歉的話,
-對不起,年夜飯被我搞砸了。
可唇邊立馬就多了一抹香到發膩的豬油味,堵住了我的下文。
「新年快樂呀,小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