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公剛多喝了幾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已經是天色大亮,旁邊是一群鶯鶯燕燕,口里道:「官家醒了?」
劉禪定了定神,頭疼欲裂,一時間所有的意識都涌入腦海里,原來穿越了啊!!
這身體原來的主人叫完顏……不對,趙構。這貨不跟自己差不多嘛。
我只有川蜀之地,這小子可有半壁江山,要是有我相父在……
對了,相父哪里去了?
勉強翻幾本史書才知道,原來相父這樣的人,不是每個朝代的標配啊。
看到后人對自己的描述,不算是個正兒八經的人君就算了,簡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牲口嘛。
我要是那麼急著投降,相父且不說,后期姜維那些北伐沒有我的支持,他伐什麼,餓也餓死了。
確實投降得有點兒丟人,可本意是為了成都城內的幾十萬生靈。
我又不是相父,只知道兵臨城下了,伯約又斷了聯絡,怎麼知道城外是幾千,幾萬還是幾十萬敵軍?
既然上天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現在的形勢比在四川待著的時候可是強太多了。
我面對的是什麼人?姓曹的一大家,姓司馬的一堆,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想想頭都大了。
現在北方不過是一群蠻子,匈奴?烏桓?還是其他什麼烏龜王八,算什麼東西?
他們能打嗎,打不了,沒那個能力。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好像串台了……
雖然我沒有曹老賊的雄才大略,對付個蠻子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嘛。
況且現在江南之地都在掌握,相當于紫髯老兒的地盤加上川蜀之地對抗北方一群蠻子。
有得打!!
給自己做了這樣一通心理建設,劉禪感覺舒心多了。
一高興,不免又喝了幾杯,當晚就抓著一個宮女上了龍床……
小太監和老太監們都驚呆了!!
自從南逃以來,圣上的龍體某個重要部分就出了毛病,再漂亮的妃嬪也不用侍寢了。
好幾年過去了,一個龍種都沒有誕下。
坊間傳言,趙官家逃了是逃了,可是跟杜蘭特轉會一樣,沒有根兒了……
可看著第二天被臨幸的宮女臉上那兩朵紅云,圣上那顧盼神飛、威風凜凜的樣子???
一個天大的消息不脛而走,圣上養的鳥兒好了!!!
勞累過后,不免一陣空虛。
劉禪從溫柔鄉里出來后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自己是不會的。
帶兵北伐,刀槍相對,決勝兩軍陣前,怕是會尿。
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知人善任了。
那就好辦了,找個相父一樣的人來處理不就得了?
看著眼前的一堆人事檔案,跟相父一樣的文武全才雖然沒有。
不過文臣武將也不錯嘛……
武將當中,這個叫岳飛的,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另外那個韓世忠什麼的看起來都比廖化要強嘛。
文臣當中,趙鼎,秦檜,都也算可以了,只是那個秦檜……怎麼感覺有點兒熟悉?
劉禪一拍大腿,我說一股熟悉的味道,這不就是黃誥轉世嗎?
這配置,不敢說搞個光武中興,割據一方,站著把錢掙了,沒什麼問題吧。
劉禪想到這里,不禁哈哈大笑三聲,致敬曹丞相的經典名場面。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小太監送來了大臣們的奏折,其中有一個內容:官家,據說你媽韋太后在大金國那邊一天接客十幾個,怎麼辦??
劉禪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今天堂堂漢家皇帝會受如此恥辱。
好嘛,我這樂不思蜀被你們笑了這些年,你們倒好,他娘的,這不能忍。
劉禪沉吟了一會兒,心里有了底。
叫來小太監黃黃,傳文武大臣商議對策。
當天晚上,秦檜就被召去皇宮問話。
秦丞相這些天總是心神不定,慌里慌張,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加上這幾天宮里傳出來的風言風語,官家最近有點兒不正常啊。
這次半夜召見,正好探探他的底。
宮燈不太明亮,秦檜抬眼偷偷打量,官家還是那個官家,只是感覺哪里有些不太一樣……
還沒等秦相回過神來,官家突然放聲痛哭。
這秦檜多年來從來沒見過圣上如此失態,一時間手足無措。
還是劉禪哭了一會兒,看秦相不上道,自己抹了一把眼淚,緩緩說道:「對于太后陷于金人之手,你怎麼看?」
秦檜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事啊,和江山比,女人都不叫事,想當年,我秦檜的老婆和金人……算了,不說了。
可這畢竟是太后,也不好說得太直白,以前咱們君臣不是挺默契嗎?怎麼今天又來提這個?
既然這樣,秦相也開始彪演技了,真材實料地磕了幾個響頭,再抬頭已是眼含淚光。
「都是臣等無能,害太后受辱,臣等萬死不辭!」
「可是現在金人軍勢太盛,不能硬扛,還是要多備金銀,跟金人和談,徐徐圖之!」
劉禪走向前,把秦檜輕輕扶起,說道:「有勞愛卿,與金人周旋,還要多多依仗你,我也是這樣看的。」說罷輕輕拍了拍秦檜的肩膀。
從皇宮里出來的時候,秦檜心里還是理解不了,圣上搞這一出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且不去管他,管他什麼意思,早晚還不是被我拿捏?
此刻宮中的劉禪,面色陰晴不定,握了握手,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
幾天后的傍晚,大雨傾盆,一匹快馬向京城皇宮飛奔而來。
宮內燈火通明,劉禪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好似老僧入定。
一個身形偉岸的大漢被小太監黃黃帶進了宮門,來人穿著平民服色,一雙薄底快靴還沾著泥水,渾身上下已經濕透。
看到龍椅上的劉禪,行了一個半跪軍禮,口中說道:「罪臣岳飛,奉詔前來面圣!」
劉禪仔細打量著跪在地上這個讓真實的趙構又愛又恨的武將。
只見他雖然身材魁梧,但是顯然瘦得脫了相,滿臉胡子拉碴,可是一雙眼睛顧盼之間依稀能看到一代名將的風采。
劉禪輕聲說道:「鵬舉起來吧,朕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聽你說幾句心里話。」
岳飛心里吃了一驚,不久前不正是你的十二道金牌把我從前線硬召了回來,好好的北伐毀于一旦,又有什麼心里話。
回來后奸臣秦檜直接一番操作,罷了所有官職,自己只能回家釣魚了
而且傳言,官家和丞相都不想讓自己活,今天不會就是為了這個而來吧。
岳飛把心一橫,說道:「希望陛下讓罪臣投軍,做一個馬前卒,死在北伐的路上也好過窩窩囊囊被奸臣所害!」
劉禪一看就知道他會錯意了,不過想想自己這個趙構以前對人家做的林林總總,也就不怪岳飛這樣想了。
聽了岳飛的回答,劉禪進一步了解了這個當下第一名將的性格,宮斗劇里絕對活不過三集。
他緩緩起身,說道:「鵬舉是不是在怪朕,是不是以為朕就是那種只顧偏安,不顧北伐,貪生怕死之輩?」
岳飛吃了一驚,從沒見官家這個語氣跟自己說話,況且說得這樣明白。
只能回了一句:「罪臣不敢!」
劉禪沒有管他,只是繼續說道:「朕不是不想北伐,時機不到而已。南方初定,金人又暫時沒有破綻,我們即使拿下來開封,也是守不住的。」
岳飛跪在地上,未嘗不知道劉禪說得有一定道理,可是眼見要完成的事業,以這種方式結束,心里確實難受,不免悲從中來。
當下抬起頭來,大聲說道:「愿陛下再給我半面虎符,我愿意帶領大軍再次北伐,不破黃龍,誓不回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什麼后已?」劉禪問道。
「罪臣平時最喜諸葛丞相,每每拿來自比,陛下見笑了。」
劉禪此刻心里有一團火在燒,相父啊,想不到你這《出師表》直到現在還有回響啊。
隨即又想到了那個花白胡子,搖著一把羽扇,風雨飄搖中一次又一次北出祁山的身影。
相父啊,雖然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可是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再也不會渾渾噩噩地去做異族的俘虜。
您未完成的事業,就由我來實現吧!
劉禪一把拉起了岳飛,力量之大,使岳飛也吃了一驚。
「鵬舉,給我們幾年時間,我處理朝堂事務,你準備十萬精兵,一起直搗黃龍!」
岳飛直接懵了,這還是我認識的官家嗎?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官家?
當下也顧不上君臣禮數,站了起來,昂首說道:「定不辜負陛下所托!」
君臣二人秉燭夜談,直到天色大亮,風雨漸漸停了才放岳飛出宮。
史稱「雨夜詔對」,對整個歷史走向產生了深遠影響……
第二天一個消息不脛而走,震驚了整個大宋臨安城。
岳飛回來了!!!
百姓尤其是岳家軍的老部下,都沸騰了。
看來官家這是要起復重用岳飛啊。
我們的秦丞相可就懵逼了,這把岳飛搞回來,也不提前給我通個氣。
你這是搞什麼?以前說過的話不算話嗎?欺騙主和派的感情是吧?
劉禪可不這樣想,論打仗治國我不行,論帝王權謀,我這可是兩世為人,你們不行。
從早上跟岳飛談完了以后,劉禪就決定了必須要北伐,統一華夏。
一切行動都要以這個目標為前提。
現在朝廷中主和派的勢力還是很大。
怪不得別人,以前的你趙構就是主和派的頭子啊。
就相當于現在的自己,打以前的自己,需要時間,需要穩住已經完全占據了優勢的主和派。
對于人心,劉禪可太了解了。
北伐不是說請客吃飯,要花錢,要死人,這些都要損害江南這群人的既得利益。
他們會為了民族大義北伐,無異于癡人說夢。
在益州的時候,什麼從龍派、荊州派、本地派我都玩兒得轉,調和這個主戰派、主和派也不在話下!
傍晚的時候,又召了秦檜入宮。
劉禪慈眉善目地說道:「愛卿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啊?」
秦檜索性也是直言相告:「聽說陛下又把岳飛召回來了。現在正是和金人和談的緊要關頭,這樣怕是要有麻煩!」
「我也想過,現在處置岳飛也有些不妥,和談萬一不成,軍心還是要用的,要做兩手準備,我打算把他遠遠地貶斥到襄陽,你看怎樣?」
秦檜的大腦飛速運轉,襄陽遠離臨安,把岳飛搞到那里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會擾亂跟金人和談的大計,可以接受。
「岳飛此人桀驁不馴,此去襄陽萬萬不可再給他帶兵了」
劉禪哈哈一笑,說道:「愛卿說得有理,這次讓他去襄陽種地吧,他的老部下我也有安排。跟金人是必須要和談的,你盡快安排。」
秦檜這才放下心來,只要跟金人和談的總體方針不變,自己就可以保住榮華富貴,岳飛也不是非死不可嘛。
從宮里回來,按照劉禪的授意,朝廷進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調動。
岳飛違抗圣命,留襄陽團練使,令襄陽屯田練兵,不得再起釁挑戰金人,以觀后效。
原岳飛背嵬軍全軍并入韓世忠麾下聽用。
秦檜殫精竭慮,為國操勞,賞賜金銀一批,擢全權處理金人和談事宜……
劉禪這一通操作,可把主和派的大臣們給整不會了。
秦檜也有點兒犯迷糊,但是總的來看,應該還是向著和的方向吧。
無非是最近日子安穩了,玩兒個帝王制衡之術,怕他做甚?
秦相的府邸坐落在西湖邊上,占地三百多畝,真是家奴如云,妻妾成群。
下朝回府后,讓侍女泡了一壺好茶,在書房等夫人來議事。
秦相的夫人王氏,那可不是一般人。
在金國被俘虜的日子里,王夫人靠著自己的美貌反而俘虜了一眾金國的各色人物。
可謂是反俘計,俘中俘。
靠著王夫人的寬廣胸懷和某些方面的特殊技藝,秦相才能從金國順利逃回臨安城。
所以秦相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會和夫人商議。
王夫人屏退了隨從,推門進了書房。
雖說半老徐娘,可是幾年來的養尊處優,保養極好,風韻猶存了屬于是。
秦相看見娘子到來,急忙起身相迎。
二人坐定,秦相單刀直入問道:「夫人對官家的安排,怎麼看?」
王夫人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條斯理道:「你們八成都被他騙了。」
秦相眼神飄忽不定,說道:「愿聞其詳?」
王氏慢條斯理說道:「管家與以前相比,有什麼不同?」
秦相是覺得最近圣上好像跟以前有點兒不一樣,但是具體又說不出來,只能搖搖頭。
王氏白了他一眼,端的是驚艷無比,十分風騷。
看得秦相躍躍欲試,欲火中燒,力不從心……
「男人沒了根兒,就沒了雄心壯志,我聽說官家逃難的路上受了驚嚇,雄風不在。」
「可最近宮中傳出了風聲,都道是官家養的鳥兒好了,你說這代表什麼?」
秦相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腦袋有點兒迷糊,又搖了搖頭。
王夫人只能明說:「說明他肯定會誕下龍種,開始考慮千秋萬代了,以前只會去考慮偏安享樂,平平穩穩一輩子,可是有了子嗣,必然會考慮長遠!」
「跟金人媾和,十年可以,二十年可以,百年能行嗎?」
秦相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還是女人了解男人啊!
「請問夫人,計將何出?」
「附耳過來!」
兩人耳語幾句,秦相面有喜色。
當夜,月色朦朧中,幾個猥瑣的身影出了相府,直奔金人使者所住驛館而去!
金人的驛館坐落在城西南角,為了討好金人,特地重新裝修了一遍。
女仆男仆那是必須要足足的,山珍海味是標配,歌兒舞女要不是揚州來的,您都不好意思開口。
什麼叫舉國之力,討友鄰之國歡心啊,這就是。
當然,為了防備有些目光短淺的南宋好市民,義憤而起把金人特使咔嚓了。
這驛館防備也是十分森嚴。
負責守衛驛館的是禁軍,領頭的是步軍統領孫均,正在巡邏之間突然有人來報。
說是相府來人,有要事相商。
相府來的是何總管,外號何猴兒。
以及何總管的親侄子,外號何狗兒。
這兩個人類的好朋友鬼鬼祟祟地見了孫統領,拿出了秦相的金牌,說是要面見金使。
孫統領有點兒為難,圣上旨意是不得通報,任何人不得私下里與金人接觸。
可是惹怒了宰相……
縣官不如現管,又看了一遍金牌確認無誤,一招手,背過身去。
二何會意,一溜煙兒找金使去了。
金使完顏胖胖這會兒正往死里吃喝,身邊一堆侍女服侍,在上京的時候天寒地凍的,哪有這花花世界舒服。
再說了,在上京的時候,自己雖然跟圣上是堂兄弟,可是真正看得起的他也沒幾個。
就因為會漢語又是宗室,才能得到這個肥差。
你看,會一門兒外語很重要啊!
完顏胖胖一米六的個頭,差不多一百六十公斤的體重吧。
這會兒兩只短胖的小手兒都忙活著,一只在侍女赤裸的腰臀之間熟練地游走,一只拿著裝著花雕的銀杯拼命往嘴里灌。
聽說這個點兒還有人拜訪就有點兒不樂意。
放下酒杯罵了一句東北臟話,看到是猴兒和狗兒來了,知道是有重要事情。
胖胖也是個知道輕重的人,讓下人都退下。
猴兒拿出了一封秦相的密信,呈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退下等著回話。
完顏胖胖看完了信,眉頭皺了一皺,說道:「告訴你家檜兒,我知道怎麼整了。」
猴兒諾了一聲就告辭了。
胖胖心想,本來就要搞死岳飛,這還用來特地囑咐?
接著奏樂,接著舞!
原來還是王氏出的主意,要在宋金和約上加上一條,搞死岳飛,這樣心里才能踏實一些。
萬一岳飛起復,像我們整他那樣整我們那能行啊?
不如把事情做絕!
此時岳飛正在船上逆流而上去襄陽,自從跟官家交了心以后,自己覺得應該反省的地方也不少。
以后做人也要長個心眼兒了,官家都能忍,我也能。
月色正明,岳飛又想了一陣怎樣屯田練兵,有些乏累,剛出來站在船頭,突然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看來有小人惦記啊。
且不說岳飛到了襄陽以后,帶著岳云和以前的一些失意的老部下,父子二人就在荊湘之間招募北方逃難下來的流民。
種地產糧,再也不喊打喊殺,不知道有多乖。
大家都認為岳帥也是怕了,畢竟經過秦檜和官家的一通操作,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不過也有的人說,岳帥屯田的軍營,常有一些騎馬披甲的來投,說是以前宗澤的部下……
這就不知道真假了,畢竟襄陽離臨安這樣遠,也沒人在乎。
回到臨安這邊,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據說最近官家要跟金朝議和了。
文官除了幾個膝蓋太硬的,其余多數都是興高采烈的。
畢竟以后不用擔驚受怕了,哪怕花點錢呢,該花就花,不丟人。
劉禪最近也很高興,兩個受寵的妃子都有了龍種,眼看后繼有人了。
秦相最近也很高興,官家全權委托自己與金人周旋,其中歲幣目標太大不好周全,但是給其余金人將帥的賄賂,其中油水自不必說。
完顏胖胖最近也很高興,看來南朝的骨頭就是軟,自己爭取的條件完全是超出了大王的要求。
況且檜兒還了給自己一大筆,會來事。可謂是齊活兒,一掃光。
趙鼎最近很不高興,秦檜這奸賊簡直是人神共憤,金人提出的歲幣也就罷了。
居然要拿岳帥的人頭給議和祭旗!要陛下給北蠻稱臣!
今天我就要去面圣,官家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就一頭撞死在御階之下。
劉禪正在宮里賞花遛鳥兒,聽說趙鼎來見。
這個趙鼎是個大大的忠臣,就是腦袋有點兒一根筋。
算了,今天又要上班費腦筋了。
趙鼎氣呼呼地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完畢。
劉禪摸了摸胡須,娓娓道來:「有一個農家子,年幼的時候父兄都被村里的惡霸害死,你說這個幼子是現在就去找惡霸拼命呢?還是等長大了身強力壯再去報仇呢?元鎮,你怎麼看?」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應該立刻去討回公道,死則死矣!」
劉禪正為自己的循循善誘得意,聽了這個回答,一口水差點兒噴出來。
「元鎮啊,復國之事體大,可也急不得,欲速則不達。」
「金人的條件暫時我都可以忍,朕向你保證,岳飛絕對能保住!」
「無時無刻,我都想光復河山,你信朕嗎?」
說罷直直地盯著趙鼎的眼睛。
趙鼎吃了一驚,原來陛下如此深謀,為何不早說,你早說啊。
抬起頭來,毫不畏懼地跟劉禪對視,從官家的眼里看到了信任和堅持。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不由得心里一熱。
「元鎮過來,今天的話出自我口,入卿之耳,再也不要第三個人知道,恐怕要暫時委屈你。」
趙鼎聽官家說得慎重,起身向前……
一個時辰之后,宮里的小太監看到趙大人身輕如燕,滿面紅光地出了宮門,以為他升官發財了呢。
所以第二天,太監們都震驚了。
趙鼎因為違抗圣意,阻撓議和。
罷了所有官職,官家憐惜他為國操勞多年,準許他開設書院,傳授經學。
秦相聽到這個消息又迷茫了,官家這是真議和啊。
趙鼎這老小子跟我爭了相位這些年,官家都沒有把他扳倒。
現在是什麼情況?難道夫人說得不對?
還是先把議和文書簽了吧,這樣就萬事大吉了。
剛想著,何猴兒來報,有圣旨。
官家要在宮中為金國使者舉行宴會,順便把議和的條件細節敲定。
讓秦檜好好準備。
秦相聽了,眼珠一轉,又去找了完顏胖胖商議不提。
轉眼到了宴請金國使節的時候,嘉明殿上燈火通明,滿朝文武齊聚一堂。
「金國完顏特使到!」
隨著小太監一聲大喝,完顏胖胖帶著一群隨從志得意滿地邁步入殿。
看著這群山貓野獸,殿內的武將多有不忿,文臣大部則是諂媚之色。
胖胖大搖大擺,直接客位坐定。
隨著靜鞭三聲,劉禪入席。
臣子們都跪迎,完顏胖胖僅僅是動了動身體,像是欠身之意,又不像。
劉禪見了,面色如常,直接入主位。
宴會開始,山珍海味流水一樣上來。
三巡過后,劉禪開口說道:「完顏特使辛苦,議和也有一段時間,特使還有要求可以盡管提出,早日簽了,大家歡樂。」
完顏胖胖吃得滿手是油,拍拍手站起來歪著頭,說道:「議和條款大多已經寫好,我這里還有三個要求。」
「第一,要秦檜做相國,我們只跟秦檜談。」
「第二,官家要給我家大王稱臣。」
「第三嘛,必須殺了岳飛祭奠我們戰死的好兒郎!」
「這三條,缺一條也不簽!!!」
整個宴會場停止了吵吵鬧鬧,氣氛開始微妙了起來。
這時候就顯示出秦相的掌控力來了,滿面春風地站了起來,首先向劉禪致意。
然后對金使拱手道:「大人提的條件,圣上跟貴國稱臣,萬萬做不到,我是個辦事的人,做不做宰相也無所謂,還希望大人理解。」
劉禪看又到了狂飆演技的時刻,剛想親自下場,想不到有個實力派已經真情流露。
韓世忠大喝一聲,越眾而出,臉上的花白胡子也因為激動而亂抖:
「死胖子,你這些條件我們一個也不答應,有本事黃天蕩再戰一場!」
完顏胖胖也不惱,其實真實情況是金國確實也是強弩之末。
要不也不用來和談了。
現在是橫豎都是賺,賺多了最好,賺少了也可以接受。
韓世忠什麼人,他是知道的。
當下伸了伸小胖手,不慌不忙說道:「和談是你們要求的嘛,條件是我們提的,答不答應也在你們。」
劉禪一看,再談下去韓世忠可能把胖胖砍了。
連忙大笑三聲,最佳男主角正式登場。
劉禪一步一步走下場,速度不緊不慢。
越靠近宴會中心,臉上的表情越嚴肅。
等到了金使面前的時候,甚至臉上的淚都要掉了下來……
劉禪淚眼汪汪地盯著完顏胖胖,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
完顏特使被他看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一國之君,成何體統。
幸虧劉禪一會兒就把手拿開了,對著群臣說道:「從靖康開始,死了多少人了?」
「為什麼要議和,因為我們打不過大金,不能再死人了,岳飛我剛讓他去種地,不用再死了,堂堂一個大金,也不至于怕岳飛一個人吧?」
「至于稱臣,一人榮辱不算什麼,我可以,秦相為國操勞,理應繼續為相!」
眾多朝臣聽到這里,都低下了頭。
武將們都握緊了拳頭。
劉禪招了招手,說道:「完顏特使在此,就代表大金之主,此后金宋兄弟之國,臣弟給王上獻舞一支。
」
「宮廷畫師何在?給朕畫一幅起舞圖,獻給金主圣上!」
群臣都跪了下來,直呼不可。
劉禪喝退了眾臣,隨月舞了一曲《慈烏夜啼》,曲罷,已是淚流滿面。
直接拉著完顏胖胖的手,說道:「特使可知這曲中深意,是游子思母啊,我愿加兩成歲貢品,換回我母后,還望特使斡旋!」
完顏胖胖看著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皇帝,對比一下自己朝堂上那個殺人如麻的完顏大王,南人確實軟弱。
如此羸弱,有十個岳飛又如何!!
三胖哈哈一笑:「宋主不要憂慮,你的要求我都答應了。」
劉禪舉杯,氣氛又熱烈了起來。
畫師也當夜就作出了傳世名作《高宗起舞圖》。
當夜賓主盡歡,深夜方散。
只是太監們看官家回宮的背影有一點兒蕭索。
大方向都商議妥當了,細節就好說了。
秦相和完顏特使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搞定了《紹興和議》。
無非是宋向金稱臣,每歲納金幣多少等等。
宋使隨同完顏胖胖一同回上京,接回韋太后。
臨安城里有人歡喜有人憂。
秦相現在是權勢滔天,相府門前是車水馬龍。
甚至有人說,討好官家,不如巴結秦相。
劉禪在宮里自然是聽不到這些議論,最近又愛上了蹴鞠。
在禁軍里挑選了一營的士兵,就在皇宮外皇城內設了一個「蹴鞠營」。
每天玩兒得不亦樂乎。
隨著兩國不再交戰,民間的貿易繁盛了起來。
很多金人胡商都在臨安設了商行。
金商由于金國是上邦,所以普遍看不起宋人,在臨安城里都鼻孔朝天橫著走。
正是早秋時刻,天氣晴好,臨安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趙鼎也是閑暇無事,帶了兩個學子來體驗這世俗民情。
正行走間,突然見前方吵吵嚷嚷,圍了一個大圈。
原來是道路擁擠,一個金國商人走路碰上一個賣柴火的老翁,打碎了手中的瓷瓶。
明明是他自己碰上來的,可是金人睜著眼睛說瞎話,說是老人給他打碎的。
非要老翁賠個 10 兩銀子不可。
可憐老頭子身無分文,哪里拿得出 10 兩?
金人暴怒,抽出鞭子往老人身上狠狠打過去。
圍觀的看施暴者是金人,都敢怒不敢言。
趙鼎正要出言,只見人群中一個身影沖了出來。
沖出來的是一個少年,看樣子也就是十四五歲的年齡,穿得是破破爛爛,奇異的是腰間還掛了一柄破劍。
少年身手矯健,一把抓住了金人拿鞭子的手腕。
金人遠比少年要高大有力得多,可奇怪的是,被少年握住的手腕怎麼也掙脫不出來。
少年把鞭子奪了過來,一把摔在地上。
金人隨從見狀一擁而上,對著少年棍棒相加。
少年身影如穿花胡蝶一樣在人群中飛舞,不但沒有落下風,反而踢翻了好幾個金人奴仆。
圍觀的百姓不禁拍手叫好,正熱鬧間,京城巡檢司的人馬到了。
李云是巡檢司的頭兒,正領著一隊兵丁巡邏呢,看眼前有人斗毆,這不來錢的事兒嘛,興沖沖地趕了過來。
一看傻眼了,正主是金人,不免自己就矮了一分。
先讓兵丁們拿水火棍控制住了局面再說。
李云仔細一看,原來還有個宋人啊,治不了金大人,就只有拿捏你了。
當下臉色一沉,問道:「哪里來的野孩子,敢在街坊滋事,給我拿下!」
少年倒是坦然,也不反抗,任憑兵丁們拿了。
金商看到來了大宋當官的,就穩了。
在臨安,只要帶官字的衙門都怕金人,眼看自己的手下口歪眼斜的不少,看來是吃了虧。
定要好好整治這個小崽子出口氣。
李云滿臉笑容地湊近了金商,金商看他還算是識時務,二人耳語了幾句。
商議過后,李云一本正經地對圍觀眾人說道:「光天化日,此人居然敢毆打友國商人,豈不是壞了臨安城良好的經商環境?」
「長此以往,高貴友邦怎麼看我們?必須嚴懲!」
說罷就要把少年帶走,圍觀的人群騷動起來,膽子大已經往前要推搡押著少年的兵丁了。
少年昂首挺胸,眼神堅定,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輕蔑的笑,看來早就看透了這世道。
趙鼎眼看少年就要被帶走,排眾而出,說道:「且慢!」
經過在學院的教書育人,深入市井生活,趙鼎已經不是那個在朝堂上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趙大人了。
了解了民間疾苦,也學會了變通。
當下看到這個情況,拿出了三十兩銀子,賠了金商。
錢能通神,商人愛財,金人一看錢到手三倍有余,也就不想再去追究,招呼了一聲隨從呼嘯而去。
又拿出了十兩銀子,給了李云。
李云認出是老趙大人,也不敢為難,況且得了銀子,就不再管少年,跟趙鼎道謝而去。
眾人散去,少年把老翁扶起來,老人身上已經有了好幾道帶血的傷痕。
趙鼎看老人可憐,也給了他十兩銀子去治傷。
老人千恩萬謝地走了。
再仔細看這個少年,雖然面容稚嫩,可是一臉英氣,越看越喜歡。
開口問道:「小哥尊姓大名啊」
少年整理了一下破爛的衣衫,不卑不亢,拱手回答:「老先生好,小子辛棄疾!」
趙鼎詢問得知,辛棄疾生于歷城,別看年紀小,早早就參加了抗擊金人的義軍。
腰間的劍雖然破舊,可是正兒八經飲過金人血的!
後來義軍被打散,他不愿意做金朝的順民,這才跟著難民一直往南,流落到此。
趙鼎感慨萬千,可以看出北方民心可用,北伐一定要在這一代解決。
時間一久,可能北方的二代都覺得自己是金人了。
接著詢問辛棄疾是否愿意跟著回書院。
小辛知道了眼前這位就是力主抗金的老趙大人,正合自己的脾氣。
自己又無處可去,就跟著老大人一起回了書院。
這一去不要緊,小辛不但才思敏捷,擅作詩詞,而且對于兵法更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一時間成了書院的風云人物。
而且不知道他從哪里學的劍術,也是十分超群。
這天讀書累了,正在書院校場練劍。
遠遠地看到一個翩翩少年,手拿折扇飄搖而來。
這少年聽說書院出了一個把自己都比下去的人物,必須來看看。
小辛看到來人駐足,也停了下來。
來人跟自己相仿的年紀,一雙粗大的眉毛漆黑入鬢,長得面如冠玉,儀表堂堂。
他看到小辛收劍,慢慢向前道:「想必兄台就是佑安兄吧,小弟有學問不明,特來請教!」
小辛看他的樣子,不像來請教,倒像是來打擂。
不免也來了興趣,說道:「不敢不敢,小子學問有限,兄台不嫌棄,倒是可以切磋一二,敢問貴姓?」
來人朗聲說道:「在下臨安書院,陸游!」
「敢問兄台,有一人劍術超群,能敵萬人嗎?」
小辛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每天都練劍術,回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假設今天你面前的就是一個金人,你用兵法打敗他嗎?」
二人唇槍舌劍,從江淮戰線聊到秦檜施政的弊端和可取之處。
從北伐的進軍路線,聊到后勤的運輸。
不免越來越投機,彼此都佩服對方的見識,可是表面上誰也不服誰。
最后連稱呼都成了「耍劍的」和「眉毛精」。
趙鼎已經在亭子里聽了一會兒了,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是老了。
兩人身上的銳氣簡直可以說是銳不可當。
北伐有人了,趙鼎不禁老懷大慰。
過去一只手牽一個,大笑著制止了二人的爭論。
趙鼎要帶著二人去面圣。
兩個少年對這個官家打心里是瞧不起的,都不愿意來,奈何犟不過老趙。
劉禪正在跟剛出生的大皇子玩耍,大皇子叫趙諶……
聽說趙鼎帶來了兩個青年才俊,不免來了興趣,要帶進來看看。
當下看到二人的表情,劉禪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心里想什麼。
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說道:「一起走走吧。」
二人覺得這個官家雖然對外軟弱,對人還是挺親切的嘛!
劉禪帶著一群小太監,領著三人一路走,小辛和小陸好奇地四處看,忘了禮儀。
趙鼎剛要提醒,被劉禪制止。
不知不覺間,跟隨的人越來越少。
等到了一處偏殿,有兩個小太監在看守,門上掛著鎖。
一群人到了門前,屏退了左右,剩下一個貼心的小太監叫作黃黃的。
黃黃把鎖打開,劉禪招了招手。
兩人好奇心大起,什麼東西在皇宮中還需要這樣神秘?
趙鼎顯然知道里面有什麼,領著二人進殿后關上了大門。
大殿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沙盤模型。
辛棄疾和陸游的眼睛再也移動不開,沙盤上山川河流都一一標明。
上面一座座小城,代表了一個個大城。
各種顏色的小旗代表了不同的駐軍。
辛棄疾眼尖,指著一個襄陽南面的紅色小旗說道:「官家,這個是岳帥!」
趙鼎喝道:「不得無理。」
劉禪笑笑說道:「無妨!」
陸游的眼睛轉到了旁邊那些巨大的書柜上。
隨便拿了一本來看,是徐州的城防人口錢糧等。
劉禪看著這兩個小家伙的震驚樣子,很滿意。
說道:「都是剛剛成形,不足的地方還需要你們來補充呢。」
辛棄疾和陸游都第一次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官家。
這還是那個傳說中只會斗雞走狗,面對金人投就完了的官家嗎?
劉禪語重心長,捋著胡子說道:「年輕人,世道上水很深,你們輕易把握不住……」
「了解一個人,不要用耳朵,要用眼睛和腦子。」
說罷抬頭 45 度角,微風吹來,衣衫飄飄,十分裝逼。
這兩位可不管他擺的造型,直接興奮地說道:「圣上,原來你早就準備對付金人了,需要我們做什麼?」
劉禪不急不慢說道:「再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當下幾人出了殿門,去御馬監挑了幾匹好馬,向著蹴鞠營飛奔而去。
蹴鞠營在宮城以外,皇城的西北角,辛棄疾沒來之前就聽說官家養了一堆蹴鞠的人才,以為是一片瓦舍勾欄。
近前一看才發現,原來真是一座軍營。
轅門口鹿角堆砌,一排彪形大漢頂盔摜甲在那看守。
看到圣駕到來,也僅僅是行了個軍禮。
劉禪帶著三人來到營中,營中眾軍看到劉禪到來,這才駐足直呼萬歲。
劉禪抬手壓了下去,示意大家該干嘛干嘛去。
看來營里的軍漢也都習慣了他的作風,各自忙碌了起來。
營房約是百十來間,還在繼續擴建。
中間是四個巨大的校場!
校場上好不熱鬧,有練蹴鞠的,有舉石鎖的,有對練刀槍的……
看得辛棄疾心癢難耐,躍躍欲試。
劉禪馬韁一抖,繼續領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倉庫前。
隨著大門打開,辛棄疾和陸游的眼睛又睜大了。
庫里面整齊地擺放著一套一套的步人甲,锃光瓦亮,顯然保養得極好。
刀槍劍戟,盾牌弓箭,分類別數兒,看樣子足夠武裝三個營了!
看著二人摸摸這個,瞧瞧那個。
劉禪滿意地對辛棄疾說道:「著急收復故土的不光是你們,也不光是我們,有很多人!」
辛棄疾和陸游兩個人眼里精光閃爍,若有所思。
趙鼎知道的內幕比這兩個小子多得多,一年多來,他明面上是教書育人。
很多的時間是用來跟下野的,在野主戰派溝通聯絡。
臨安書院還在源源不斷培養新的力量。
辛棄疾今天算是開了眼界,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幾步向前對著劉禪行了個半跪的軍禮,說道:「陛下宮中光玩兒蹴鞠的話,不免單調,學生知道一種更好玩兒的叫馬球……」
劉禪一點就透,看來趙鼎說得不錯,這年輕人孺子可教啊。
笑瞇瞇地拉起小辛的手,說道:「我聽說盛唐的時候馬球盛行,今天咱們也玩兒一把吧,你就作為朕的馬球隊隊長!」
辛棄疾聽了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從此以后臨安又有了新的傳說,官家越發不堪了……
找了一個書院剛剛成名的辛棄疾,十來歲的少年,成立了個馬球隊,不務正業。
又花費戶部的無數金銀,從北方購買好馬良駒,就是為了玩兒。
還成立了個朝花詩社,隔三差五征召書院的學生去宮里吟詩作對,據說每次都是大擺宴席,喝得學子們酩酊大醉,留宿皇城,不成體統。
秦相可不管這樣多,秦相很忙。
忙著安排自己的人四處撈錢。
官家不但不制止,反而只要是戶部的錢不夠他揮霍了,就隱晦地表示秦相不能光撈自己的,要充實戶部。
秦相這下更是放開了手腳,連官職買賣也敢暗箱操作了……
撈著撈著不免就過界了。
本來南方當地地主官吏的最大需求是安全地茍下去,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跟金人議和,他們是一萬個支持。
可是秦相這個搞法兒,安全有了,錢沒了。
秦相不光整泥腿子,我們的錢你也撈啊。
逐漸就有一些不滿的言語傳了出來,奈何秦相權勢滔天,無法奈何。
紹興十二年的大宋,暗流已經開始涌動……
冬去春來,襄陽天氣還是有點兒涼。
岳飛站在江邊上朝北方凝望,歲月如刀,剛過四十的年紀,臉上已經留下了如刀斧一樣的皺紋。
這些年的人生起伏,尤其是這幾年的蟄伏,岳飛的心境更加地平和了。
當官家把《起舞圖》給他送來的時候,岳飛更加理解了其中的含義,越發小心謹慎。
然后將這幅圖掛在自己的宿帳里,無時無刻不提醒自己,一刻也不能忘了收復故土。
轉頭看著身后戒備森嚴的軍營,臉上有了一些笑容。
雖然背嵬軍留在了臨安,可是自己新訓練的這些好兒郎,除了沒有經過真正的戰陣考驗,其他的可以說是一支精銳了。
現在手里有兵有糧,就等著官家的布局了……
此刻的辛棄疾正騎在一匹駿馬之上,渾身都是鮮血,后面跟著十幾騎金國的騎兵。
他不時地回頭彎弓搭箭,金騎無不應聲落馬。
眼看進了一處山谷,辛棄疾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一聲呼嘯,山谷的兩側涌出了不下百騎的宋騎,把金人包了餃子。
辛棄疾調轉馬頭,抽出了馬刀向著金人沖了過去。
兩撥人馬撞在一起,刀槍砍入人體的聲音、喊殺聲、瀕死之人的慘叫混雜在一起。
宋騎本來人數就多,又是埋伏起來以逸待勞。
也就不到一刻鐘,金國騎兵已經全軍覆沒。
宋騎們打掃戰場,收拾了金軍的馬匹武器,割了敵人的耳朵,收拾好陣亡袍澤的遺體,呼嘯而去。
辛棄疾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帶領著一百多騎兵,深入到淮河邊上,甚至能跑到徐州周圍,專門襲擾落單的金軍巡邏隊、運輸隊。
金人一直以為這群馬賊打扮的騎兵真的是馬賊,印象中宋騎不是這個戰法。
只是他們想不到,宋軍中有辛棄疾這樣的狠人,帶領不超過二百騎,在金人地盤上殺人越貨,來去如風。
真正占山為王的馬賊反而為他所用,成了宋騎的補給基地。
如果現在看皇宮里的沙盤模型,長江以北直到淮河,這樣的幾百人的小基地已經不下百個了。
這才是金人肉里的釘子,不過現在太小了,沒有真正刺痛金人,所以金人還沒有察覺。
辛棄疾一路向南,趁著夜色進入了臨安近郊的一處皇莊,天明了好換了馬球裝備入城。
此時的書院一個偏室里燈火輝煌,陸游和幾個學子正在認真分析北方諜子送回來的情報……
而我們的劉禪大官家,此刻正在宮里和秦相把酒言歡。
「我能垂拱而治,真好。」劉禪舉杯。
「他能垂拱而治,真好。」秦相舉杯。
一個流言慢慢在臨安城里傳了開來,說是官家要沿河逆流而上,過襄陽,巡狩益州……
月色正明,天有點兒微涼。
劉禪望著天上的明月,怔怔入神。
黃黃憑著察言觀色,懂得進退,這幾年逐漸成為了劉禪的貼身太監。
怕他著涼,拿了一件大氅披在劉禪身上。
劉禪看了一眼,點了下頭,對待宮人,他向來是善良的。
其實并不感覺到冷。
這個新的軀體畢竟才三十多歲嘛。
兩世為人,不免就生了幾分感慨!
「相父啊,這些天總會夢見你,夢見你在北伐的營帳里鞠躬盡瘁。」
「夢到你諄諄教導我時時刻刻謹記,復興大漢。」
有時候又被噩夢驚醒,夢里的成都被金人攻破,百姓慘遭屠戮。
現在的我絕對不會讓金人過長江一步了!
相父,會不會是你想我了?
或者是我想你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接下來,我會很累,很累……畢竟勵精圖治要比搖尾乞和難得多嘛。
秦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監國,監什麼國?誰監誰?馬什麼梅?」
官家讓自己監國!
自古以來,都是太子監國,官家雖然沒立太子,可是大皇子也會走路了。
讓我監國?不按套路出牌啊。
會不會是自己最近撈得太多?官家起疑心了?
看他笑瞇瞇的樣子應該不是啊?
那就是真相只有一個,官家確實對我的寵信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了!
想到這里,秦相不免志得意滿,跪在地上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說道:「陛下拿我當諸葛亮,我必須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劉禪本來要去扶他,聽到這句,哭笑不得。
我要拿你當槍使,你要做我干爹?
當下兩人商議了秦相監國的一些細節,無非就是天下以和為貴。
戶部和官家一份,金人一份,秦相一份,大膽地撈嘛。
至于江南地主的怨聲載道,民眾的不滿。
只要抱住了官家的大腿,穩住了金人。
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秦相從宮里興沖沖地回到相府,第一時間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王夫人。
夫人聽完后,不但沒有喜笑顏開,反而有點兒憂慮地說道:「老爺,我們是不是都看低了官家了?」
「你看他這幾年的所作所為,看似奢靡,實際上用在宮內的銀錢并沒有多少。」
「其他的錢都哪里去了?傳言說他跟岳飛書信往來還是很頻繁,不得不提防。」
秦相這時候已經被監國的寶座沖昏了頭腦,正想著更進一步,搞個王爵啊,對于這些反對意見是聽不進去的。
風浪越大魚越貴嘛。
大權獨攬肯定有風險,不過比較收益而言就微不足道了。
自己有官家寵信,金人撐腰,其他人何足道哉!
王夫人看他聽不進去,也沒有辦法,只是這是個工于心計的女人,私下里跟金人不免就有了聯絡,也好鋪一條后路……
且說劉禪這邊,要準備十幾艘龍船,大量物資,也要一段時間。
期間定下了隨行的人員。
書院詩社的學子是要隨行的,好跟官家詩詞唱和。
其他文臣只帶少數,武將要守衛江防,韓世忠又病了,因為張憲是四川人,熟知地理。所以提升為副都統,帶領禁軍隨行。
升辛棄疾為殿前龍神衛統領,帶領兩個營的騎兵提前走旱路開路警戒。
一切安排妥當,只等開春出發。
紹興十四年春,劉禪的大隊龍船正式起航,沿著大江逆流而上。
動靜之大,把對岸的金人都驚動了。
太傅完顏宗弼得到細作探聽,跟金主上奏道:「此隋煬帝取禍滅國之道也,不足為懼!」
從此以后對劉禪看得更輕了。
大船逆流而上,每到一城,劉禪必召見當地知府知州,詢問風土人情等等瑣事。
隨行的書院學生則對水文地理、戶籍人口更感興趣。
一路走走停停,將近小半年的時間,眼看雨季要來,襄陽城也在望了!
岳飛已經在襄陽等了幾天了。現在襄陽城頭,看著大宋的水師逆流而上,頗為雄壯。
金人無法南下,長江天險和大宋水師的確起了很大作用。
將來要是北伐的話,水師也是一大助力。官家這次帶來的大龍舟有十幾艘,據說都不帶回去了,直接在襄陽就地改造成戰船。
遠遠看到龍船開始入城,岳飛也走下了城墻。
晚上君臣二人在襄陽的行在碰面。
岳飛第一句話就是:「陛下,這辛棄疾真是個人才!」
劉禪第一句是:「鵬舉,你消瘦了。」
二人相對而視,都笑了起來。
岳飛也搞不懂,以前那樣一個陰沉刻薄的人,怎麼會轉變這樣大。
現在的官家讓人從心里愿意去信任他,去追隨。
這幾年襄陽軍營里的大宗軍用物資、錢糧人才都是源源不斷地集中,而這一切都是在半明半暗的情況下進行的。
其中的艱難,岳飛自是知道。
劉禪看到岳飛滄桑的面容,知道他也是殫精竭慮。
走向前撫摸著他的后背說道:「還要你陪我演一出戲,就差不多了,具體事宜再商量。」
襄陽的官員很奇怪,素來喜歡宴舞的劉禪,到了襄陽的前幾天都是在行宮里深居簡出,召見一批批的官員。
官家做事總是那麼出人意料,聽說了他在臨安的種種行為,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辛棄疾是提前了好長時間就來到了襄陽南的岳家軍的軍營。
對于岳飛他是有一種崇拜心理的,現在自己領軍了,又經過實戰,對戰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但是當他真正進入到岳家軍的軍營里,還是感覺到了岳帥治兵的嚴謹。
官家讓自己多看多學多聽,這幾個月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
岳云是岳家軍里出了名的猛將,又是帶騎兵的。
交流得就多了一些,岳云年齡比辛棄疾大了不少,但是這個年輕人在軍事上的天賦和見解,令岳云也是自愧不如。
父親的評價更高,說他是衛霍一樣的人物。
唯一的遺憾就是還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大戰將來,需要這樣的人去創造歷史!
辛棄疾可不管這些,摸著頭道:「岳哥,明天就要去跟官家會合了,分別在即,今晚一起去喝一杯吧?」
岳云灑脫一笑:「走,不醉不休。」
劉禪在襄陽停留了一月有余,棄舟登岸,只帶了少數隨從輕車簡從出發往成都而去。
辛棄疾帶領著禁軍負責拱衛圣駕。
劉禪看著他從一個瘦弱的毛頭小伙子長成了一個彪形大漢。
岳飛見面本來就少,只感覺他是個忠臣能將,國之棟梁,心里是敬佩的。
辛棄疾簡直是從他身邊成長起來的。
他拉著辛棄疾的手說道:「就是朕的冠軍侯啊!」
別人能有如此圣眷,早就跪下感激涕零了。
辛棄疾被官家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搞了個大紅臉。
官家好像特別喜歡大漢的人物風骨,尤其說起三國人物來,簡直活靈活現。
自己也要不負眾望,冠軍侯雖然只有一個,我自己也要做一番事業!
這話在隨行的官員聽來可就是又多了一層意思。
他是霍去病,你是誰?或者你想做誰?
都說是入川路難,虧了這次帶的隨從不多,官家也沒有像在水路那樣停停走走的。
而且奇怪的是官家對川中地理非常熟悉,張憲留在了襄陽跟岳飛商討軍事問題,官家倒好像是個蜀人一般熟悉路徑。
一路以來跟隨行學院學子指指點點,感今懷古地寫詩作詞。
圣駕穿山越嶺,終于在初冬來到之前趕到了成都。
四川安撫使余玠正在府衙里來回踱步,整個靖康之后,金人雖有襲擾,蜀地山川險阻,倒是沒有被兵禍波及。
待得官家安穩了江南以后,蜀地更是休養生息,不說國富民強,兵馬錢糧還是充足的。
秦相不時地索要金銀珠寶,人之常情。
圣喻就是囑咐安撫他保境安民,沒有過多要求。
對于官家他印象還是不錯的,不折騰,懂情理。
只是宋帝還沒有巡幸蜀地的先例,官家此來是福是禍?
且不去管他,我在任上保境安民,自問沒有大的紕漏,安心迎駕罷了!
劉禪其實在路上是一邊走一邊想的,固然來成都是為了故地重游。
但是蜀地連接漢中,自古都是北伐的捷徑,相父和伯約都沒有走通的路,我想試一下。
至于四川安撫使余玠,是個能臣,這次來也要探探他的態度。
余玠當然不知道劉禪的想法,聽說圣駕已經到來,自然是小心迎接。
劉禪大隊人馬入駐成都,轟動了整個錦官城。
劉禪素來作風親民,也就沒有凈街清道,不少成都居民都目睹了圣駕入城。
普通民眾不管你是明君昏君,只要能讓人好好過日子的就是好人。
一時間,街頭人頭攢動,比以往更熱鬧了幾分。
劉禪的行在就設在安撫使衙門。
當聽到官家要來成都的消息,余玠也上奏了要建行宮,被劉禪制止了這個勞民傷財的計劃。
安撫使衙門就挺體面嘛。
當晚劉禪就召見了這個四川安撫使。
余玠是文官,微胖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整個人文質彬彬,相貌俊朗。
劉禪直勾勾地盯著余玠,看得他心里發毛。
「愛卿守土護國辛苦,聽說你有個姑娘,挺漂亮?」
「陛下辛苦,臣不過是盡職盡責罷了」
「對于秦相你怎麼看,聽說你有個姑娘挺漂亮?」
「秦相日理萬機,為國操勞半生,最近又有監國重任,國之棟梁啊!」
「對于北伐收復故土你怎麼看,聽說你有個姑娘很漂亮?」
「臣等不敢妄議戰和,全憑陛下定奪!」
余玠汗都下來了。
劉禪汗也下來了,看他如此不上道,直接說道:「聽說你有個姑娘很漂亮?」
余玠推托不過,說道:「小女容貌一般,恐怕入不得陛下的眼。」
「別誤會嘛,我又不是要你姑娘今天晚上侍寢,國丈你想做嗎?」
余玠覺得有點兒燒腦了,管家打的什麼算盤?
想不到劉禪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完全蒙圈了。
「宰相想做做吧?太傅想做做吧,巴適得很!」
嚇得余玠直接跪在地上磕頭,不敢回話。
劉禪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上前扶起來抖得篩糠一樣的余玠,娓娓道來……
很久以后,根據當時右守衛李三的說法,余太傅出門的時候激動得大喊三聲:「英主啊,大宋有救了!」當時天上就響雷三聲!
不過根據縣志記載,當時本縣王統制正是看守衛兵的隊正,他孫子聽他親口說的情況是余太傅滿面紅光,一段路摔了三個跟頭,聽不清他口里說什麼……
多數人傾向第二種說法,因為王統制有一個保存完好的高宗用過的夜壺……
正史記載,府衙夜談對以后張憲北出漢中可謂是奠定了基礎。
漢昭烈廟坐落在成都城的西南,武侯祠就在附近,離成都不遠。
劉禪在余玠和辛棄疾的陪伴下來到了昭烈廟。
一進廟,兩座巨大金身人像立在廟內。
劉禪看其中一座服飾是昭烈帝劉備,不覺眼眶濕潤。
再看其中一座拿不定身份,這也不像自己啊?
余玠察言觀色,向前介紹道:「此為后主第五子劉諶,城破之日自殺殉國。」
劉禪的眼睛更紅了,忍不住問道:「那后主?」
辛棄疾搶道:「我知道,我知道,本來是在這里的,後來被益州蔣知州逐了出去!」
「什麼樣的阿斗,也配跟先主用一個檔次的廟?」
劉禪聽得目瞪口呆,有苦難言。
余玠冷眼旁觀,看官家祭拜先主的時候痛哭流涕,真情流露,完全不是作偽。
看來他跟自己說的全力北伐收復國土是真的決心已定。
誰不想青史留名?漢家的好男兒又豈能被這些金狗所辱?
劉禪這一哭,把自己初來時的惶恐,對父親的懷念,這些日子以來的忍耐委屈一通發泄出來。
心里好受多了,只是在臣下面前未免有所失態。
轉臉看著一臉尷尬的辛棄疾,慢慢恢復了帝王的尊嚴,道:「流淚未必不丈夫,多情也能真君子!」
辛棄疾只能滿臉苦笑,不斷點頭道:「陛下說得好,說得好。」
出了廟門,本來的計劃是接著去武侯祠,劉禪卻站在門口怔怔出神。
「還是等北伐歸來,才有臉去見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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