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老爸拉肚子，在趕到衛生間的半道上拉在了褲子上。短褲、長褲、甚至襪子全弄臟了。

我在給他洗刷的時候差不多要嘔吐，但是我什麼也沒有說。

我知道，他已經夠羞慚了。

這時候鄰家的阿姨過來串門，問我：衣服為什麼不用洗衣機去洗？

我還沒有回答，老爸在一旁說：我原本是要自己洗的------

我打斷老爸，含糊地解釋說，洗衣機洗不干凈，我習慣將重要的地方先搓一下。

我知道，老爸其實是個愛面子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老爸隨地吐痰，讓我想象著院子里到處飄著細菌；老爸往往剛到飯桌邊，喉嚨里先是一陣「咕嚕咕嚕」的痰聲，讓人不能不反胃；老爸總是有擤不完的鼻涕，而且，他擤鼻涕是用兩個手指——拇指和食指去捏，然后將鼻涕隨手甩在地上，最后才從口袋里摸出紙巾來擦嘴擦手，讓我暗暗記住他用手碰過的食品------

說過老爸很多回，可是他幾十年的老習慣了，改不掉。太說深了，怕會傷了老爸的自尊。

嫌棄嗎？當然。說不嫌棄是假的。

現在的老爸，基本生活還能自理的情況下猶然讓人無法忍受，更何況隨著歲月的延伸，情況當然只會越來越糟------

我的老爸，除了給人帶來越來越沉重的負擔，再不能提供任何價值了。

他是累贅嗎？當然是。

可是，他是我至親的老爸，我是他至親的女兒！他是累贅，我卻決不會放棄這個累贅！

因為我知道，如果可能，老爸當然寧愿仍然能夠每天為兒女們操心，能夠每天創造價值，讓他的兒女們都能夠安安心過上好日子！

我的老爸，他85歲高齡，患冠心病，只能依靠助行器緩慢行走，但是他清理院落，努力地想要減輕我的負擔；找來木片安裝小板凳，希望還能用得上；家里的汲水井又能順利打出水來了，我的夸獎讓他露出多麼心滿意足的笑容------

我的老爸，他成為累贅不是自己的心愿，而只是歲月的無情！

記得那一天晚間，我和女兒都在老爸的房間看電視，忽然外間傳出很難聽的怪聲，我欲出門察看，居然試了兩次不敢——那聲音實在太恐怖了！最后是，老爸依靠著他的助行器走在了前面打頭陣，我跟在老爸的后面，開了燈，仔細一看，不過是我們家那兩只貓，不知怎麼發出如此難聽的聲音！我這才膽子大起來，將貓趕了出去。

事后想來好笑，我居然龜縮在85歲高齡、行動不便的老爸后面嗎？

可是同時我也感動，我的老爸，如果可能，他當然愿意在關鍵時刻永遠挺立在最前面，做家庭的守護者，做兒女們的主心骨！

可是他老了。我的老爸，已經越來越成為一個負擔，成了一個累贅。

可是，我愛這個累贅，我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去迎接他更加衰老的未來。

尤其，由于母親的意外去世，在我倍嘗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和悔恨之后，我不敢再嫌老父親是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