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里的愛情:
你可以在《資治通鑒》《舊唐書》《新唐書》等紙質正史里,讀到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的摯誠愛情。它絕不是后人虛構、浮華飄渺的小說故事,而是記載于千年前的史料中的真實歷史。
初唐的700多年后,朱元璋的馬皇后也極其佩服長孫皇后,甚至以她為人生楷模
以前看過一篇文章,作者寫得很棒。
轉載一下:金明枝:半死桐(李世民×長孫皇后)
半死桐:詞牌名,出自賀鑄為其妻所作的悼亡詩。
01
他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那一池荷塘里,只見碧波深深,仿佛盛滿了整個初夏的光陰。
02
「在想什麼呢?」
就算不用看,李世民也能從妻子輕柔而微微上揚的語氣中,猜到她此刻必然是含了三分笑意。
轉過身,果然就見長孫氏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向他走來,李世民連忙邁開大步迎了上去。
長孫氏注意到了丈夫的動作,眼底的笑意宛如春風拂過的湖水,漣漪輕漾。
盛夏午后的陽光幾乎蒸騰出了有若實質的熱氣,即便是在殿宇的背陰處,照映在逶迤及地的素紗帔子上,也依然清晰可見卷草紋流動的明亮光澤,隨著長孫氏的步履輕移,玉色裙裾輕輕揚起清淺的花朵,又緩緩碎落一地。
「你怎麼出來了,這會兒外面正曬著呢,熱得人都要化了。」李世民一把攬住了妻子的腰肢,嘴里雖然埋怨著天氣不好,可手中也沒閑著,自然而然地接過宮人遞上來的絲帕,為妻子輕輕地拭去額角的一點點細汗。
身后的宮人立馬識趣地讓開,稍稍退到了遠一些的地方伺候著。
「青雀(注:二子李泰乳名)早上從芙蓉園過來,跟我說這幾日荷花開得正好,我便想來看看。」長孫氏輕輕拍了拍丈夫環在她腰間的大掌,手心的柔軟多少安撫了他,「我在立政殿里待得夠久了,出來走動走動也好。」
李世民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摩挲了幾下,有些擔憂地說:「難得你這兩天精神好了些,怎麼手還是涼冰冰的。」
長孫氏聞言不免有些無奈,她自然感受了丈夫這段時間以來的焦灼情緒,只恨不得立馬尋到一味仙藥良方,令她藥到病除,沉疴頓愈。
「從來只見病來如山倒,想完全好起來,哪有這麼快的。」長孫氏說著,又轉出了淺淺笑意,抹了淡淡口脂的唇色給她添了幾分精神氣,「何況我這兩日身子已經爽利了不少,你今早不也說我的氣色比前幾日好了許多麼。
李世民哪里不知道妻子這是在安慰他,不過今天她能出了屋子走動一番,也的確可見身子是好轉了不少。
想到這里,李世民不禁微微頷首,欣喜的神色溢于言表:「昨天相州傳來消息,說是修定寺已經修好了,正準備安排僧人入寺,今天益州也送了消息過來,善寂寺也修好了。只希望佛祖一定要靈驗啊!」
「你一下子就下詔重修了三百多座寺廟,這麼赤誠的一份誠心,佛祖怎麼會看不到呢?」聽到丈夫提起這些佛寺的事情,長孫氏不由得輕嗔了一句。
李世民為長孫皇后重修392座廢棄佛寺:至貞觀十年四月,敕為皇后虛風日久,未善痊除,修復廢寺,以希福力,天下三百九十二所佛事院宇,并好山水形勝有七塔者,并依舊名置立。相州亦所同時得額,均人配住,名修定寺,故今則因其號也。
(《唐文拾遺》)
李世民頓時收住了話頭,趕緊看了一眼妻子,見她面色如常,并沒有露出什麼不悅的神色,這才放緩了聲音慢慢道:「你覺得大赦天下不好,是亂了法度,你不喜歡,我都依你,最后不也沒有下詔,可是你總得許我為你做些事情。」
亮晃晃的光線穿過樹葉,落在長孫氏的云鬢上,散出柔和的光暈,李世民下意識地抬手為妻子扶了扶發髻間的花釵,又讓她輕輕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告訴自己,你也不是第一次生病,以前哪一回最后不都是痊愈了;我也告訴自己,天底下醫術最好的太醫都在這座太極宮里,吳嗣開的藥方沒效果,那就讓孫思邈再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里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就好像,就好像有人緊緊攥著我的心口,只要一想到你的身子還沒好起來,我就根本沒法好好地喘上一口氣。
」
也許是這些日子憂心得太過了,這會兒李世民說著,眉頭又漸漸緊鎖起來:「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做這些,修復一座寺廟確實靡費良多,朝中那些人嘴上不說,我知道他們也并非真的贊同我這麼做。但是在我的心里,只要能讓你好起來,只要你能好好的,別說300多座寺,就是將天底下所有的廢寺都重修一遍我也愿意。」
什麼大赦天下,什麼修復廢寺,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這些話李世民沒有說出口,可他心里就是這樣想的。就在李世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忽然覺得額間一點清涼,頓時回過神來,只見妻子素白的指尖正輕輕撫過他眉間的褶皺。
「這些日子你心里苦,我都知道的。」長孫氏靜靜地抬起頭來,看著丈夫,「我苦在身,你苦在心。所以我不曾告訴你,其實有好幾次,我真的覺得自己再也喝不下那些湯藥了。
可是,我終究還是強迫自己,一點一點將那些藥全部喝完,一點都不敢剩。」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李世民完全看懂了妻子眼底流淌著的深邃情緒。
「我一直都記著呢,我和你一起許下的愿望,如今你的愿望已經實現了,我怎麼可以食言呢?」
03
那兩個愿望啊,李世民一直深埋心中
那時候他和妻子正值新婚燕爾,如今回首想想,那些美好的日子真是令人懷念。
彼時的李世民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雖然說起來也是出身高貴的唐國公次子,可真要往細了說,卻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官銜,至于爵位,則更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
「我決定了,我要去從軍。」年少的唐國公家二公子執著新婚不久的妻子的手,意氣風發地說道。
《舊唐書》卷二 :大業末,煬帝于雁門為突厥所圍,太宗應募救援,隸屯衛將軍云定興營。……及高祖之守太原,太宗時年十八。有高陽 賊帥魏刀兒,自號歷山飛。來攻太原,高祖擊之,深入賊陣。太宗以輕騎突圍而進, 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于萬眾之中。適會步兵至,高祖與太宗又奮擊,大破之。
「從軍,這確實是個好出路,只是……」縱然明白男兒及壯當封侯的道理,可當真要目送丈夫踏入那腥風血雨的沙場,長孫氏的一顆心終究還是難免懸了起來。
李世民自然知道妻子心中的擔憂,不過他到底只是家中的次子,上面還有一個大哥李建成,唐國公的爵位注定與他無緣。所以他若是只能每日跟在父親身邊處理一些雜事,這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掙得一個功名,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讓他的妻子風風光光地成為一位有品級的命婦呢?
「你放心,為了達成我的心愿,無論多麼兇險的戰場,我保證一定會安然無恙地歸來的。」
「心愿?」
「是啊,在我們成親的那天,我就發過一個心愿——你我生同寢,死同穴,我李世民只要活著一天,就一定要讓長孫氏同享自己所有的功名!」這話出口的瞬間,長孫氏只覺得自己的丈夫眼神亮得驚人,尤其是眼底熾熱的情緒,足以讓她沉溺其中。
「這就是我的心愿,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心愿?」說完自己的心愿還不滿足,李世民又滿目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我的心愿呀……」
一陣風拂過,將妻子的話語悠悠帶進了風里。記憶太過久遠,偶爾也會出現恍惚,有時候無論李世民如何回憶,都想不起來當時妻子到底說了什麼。
只是後來每逢夜深人靜,唯有青色的簾幔空蕩蕩地散在床榻邊時,他又覺得妻子當年說的溫柔話語,又輕柔地落在了他的耳畔。
04
再後來,就是一段極為艱辛的時光,少年夫妻聚少離多,鴻雁頻傳,牽扯人心。
有時是前線的捷報傳來,宮中的賞賜隨即連同大捷的喜訊,一起源源不斷地涌進新建立不久的秦王府中。
有時是秦王妃誕育皇孫的消息,附在父皇賜名「承乾」的詔書下,被初為人父的秦王翻來覆去地看著,怎麼都不厭煩。
而這一次,長安城中傳來的消息,卻令本來打了勝仗正要凱旋的李世民心情頓時跌落下來。
他的妻子生病了,而且從信件委婉的說辭來看,顯然是病了有些日子,卻怕他在外面擔心而遲遲沒有說。這會兒才輕描淡寫地提起,恐怕也是因為他要回去了,怕到時候紙包不住火,惹得他更加生氣了,所以才提前跟他說了一聲。
想到這里,李世民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韁繩,臉色陰沉得簡直就和頭頂上風雨欲來的天色如出一轍。
就在這時,秦王府的長史唐儉忽然打馬上前:「大王,前面有座寺廟,要不要在這里稍作停歇?」
(注:《舊唐書 列傳·卷八》(唐)儉與太宗周密,儉從容說太宗以隋室昏亂,天下可圖。太宗白高祖,乃召入, 密訪時事……及開大將 軍府,授儉記室參軍。太宗為渭北道行軍元帥,以儉為司馬。)
「寺廟?」李世民收回思緒,蹙眉想了想,忽然心頭掠過一絲光亮,立馬開口問道,「是不是玄中寺?」
唐儉聞言先是愣了一瞬,不過隨即點了點頭:「大王好記性,正是玄中寺。」
「就地休整!」丟下這句話,李世民當先打馬向寺廟的門口飛奔而去。
他的記性當然好了,尤其是關于自己妻子的事情,怎麼可以不好——這玄中寺分明就是長孫氏當年修葺過的那座佛寺!那時候他與父親剛舉起起事的大旗不久,妻子為了他們的大業,曾特地來這座佛寺聆聽過佛法教誨。
玄中寺:太宗昔幸北京,文德皇后不豫,輦過蘭若,禮謁禪師綽公,便解眾寶名珍,供養啟愿。玉衣旋復,金榜遂開,因詔天下名山形勝,皆表剎焉,所以報護力,廣真諦也。(《太原府交城縣石壁寺鐵彌勒像頌》)
就在李世民翻下馬背的同時,寺里的高僧道綽也迎了出來。
05
李世民一向不愛來這些寺廟道觀,只覺得這里的香火太盛,煙氣繚繞,熏得眼睛生疼,憑白忍得人心煩意亂。
但是這一次,他卻規規矩矩地端坐在蒲團上,談不上多崇敬,但至少態度還是恭敬的。
道綽雖然是出家人,卻也知道面前這位公子身份殊貴,與這座玄中寺也頗有因緣,于是免去了客套,徑直開口道:「不知秦王殿下,所問何事?」
「我想請大士為我的王妃供養祈愿。」
聽到李世民提起長孫氏,道綽的眼前立即浮現出了數年前讓玄中寺起死回生的那位貴人。彼時的長孫氏不過十五六歲,可道綽只一眼,便看出了這位少婦日后必然至尊至貴的面相。
「玄中寺本就是為世人祈福供養的地方,秦王殿下的要求,貧道自然無不應允。只是貧道也有一言,不知秦王殿下可愿聽上一聽?」
其實李世民最不耐煩聽一群和尚道士念念叨叨的,可如今他有求于人,只得強行按捺住性子說道:「還請大士賜教。」
道綽看著李世民,聲音如同寺里再過一千年也不會改變的鐘聲般沉靜:「一切江河,會有枯竭。凡茲恩愛,必有離別。」
他既然可以一眼斷定長孫氏的未來,自然也不會錯認李世民眼中對妻子的情根深種。
然而人生八苦,求不得最苦。
都不必親眼所見,道綽也可以想見,若有朝一日長孫氏早赴極樂之境,這種痛失所愛的悲苦只會像從青石上穿流而過的潺潺溪水,日夜不息,點點滴滴,嚙噬著李世民的內心。
只是道綽雖是好意,可李世民眼下最不想聽的就是這種話。
他就知道,這些出家人盡喜歡說些勸人看破紅塵的廢話,要知道他來這里只是想為妻子祈福,想讓妻子早日好起來,而不是來聽這些有的沒的。
「大士,我很少禮佛,也不太聽得懂這些佛家偈語。」幾乎是用盡了最后一絲耐心,李世民有些生硬地說道,「我只知道玄中寺是我的王妃十分看重的一座寺廟,所以今日我才會特地登門拜訪,請大士為王妃供養祈福。」
話說到這個份上,道綽也明白此時此刻的李世民根本聽不進他的勸慰,心底輕嘆一聲,低頭雙掌合十,念了一句佛號:「是貧道多言了,還請秦王殿下見諒,貧道這就去為王妃準備供養事宜。」
06
「後來你就走了?」長孫氏緩緩抬起眼簾,仰首看著丈夫堅毅的下頜。
細碎的光線停在她如小扇子般長長的睫毛上,微微翕動,儼然一年中最好的時光。
「是啊,那時候我記掛你還在府里病著,也不知道你身子到底怎麼樣了,我實在放心不下,想著能早點回去就早點回去。」
不知什麼時候,天上飄來了幾朵云彩,原本明晃晃的陽光在云翳的遮蔽下漸漸隱去,李世民怕妻子著涼,便道:「天色陰下來了,可能是要下雨,我們先回屋吧!」
長孫氏在外面也待了有好一會兒了,這會兒確實覺得有些疲乏了,便靠在丈夫的胸膛前——當年在戰場橫掃敵軍無數的堅實臂膀,此刻卻成了她最柔軟的依靠。
「我知道你以前在玄中寺聽過道綽講解佛法,所以讓他為你供養祈福,我也能放心一些。
」李世民一邊半環半擁著妻子進了屋子,一邊細細地解釋起來,「而且我還給寺里留了不少香火錢,也不怕他們不盡心。」
李世民話說得輕巧,對自己捐給玄中寺的財物只以「不少」二字一筆帶過。其實長孫氏後來也看過唐儉送來的單子,只見上面列滿了輿馬、綾帛、泊銀鞍、玉帶、四季時服等各色貴重物品,絕對不是「不少」二字能簡單概括得了的。
只是正如李世民所說的,心意之重,非是這些身外之物可以衡量。
而丈夫的這份心意,她從容收下了。至于她能報答的,無它,唯有自己此生滿心的愛慕與眷戀。
「所以前幾天我還在想著,如果修復那麼多佛寺也沒用的話,不如干脆我再去一趟玄中寺,讓道綽親自為你供養祈福。」李世民口中嘀咕著,直到扶著長孫氏坐在了床榻上,這才柔聲道,「睡一會兒吧,我和你一起。
」
「好呀。」長孫氏柔順地往床榻一邊側了側身子,好讓丈夫一同躺了下來。
宮人們隨即上前放下帷幔,又點上香氣清淡安眠的鷓鴣斑,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長孫氏剛合上雙眼,又忽然想到一事,趕緊睜開眼睛對枕畔的丈夫說道:「麗質(注:嫡長女—長樂公主李麗質)和沖兒(注:女婿長孫沖)下午會過來,你記得未時之前叫醒我,不然我怕自己睡得沉了,麗質他們來了看我睡著,又不想叫醒我。」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叫醒你的。」李世民見她還不肯放寬心去休息,話中的無奈之意簡直流露無遺,「既然下午要起身,那你現在就更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不然等會兒見了麗質和沖兒,你又沒什麼精神,麗質他們恐怕會更擔心的。」
長孫氏偏頭看了看他,只覺得丈夫就差沒把「你乖乖的趕緊睡」這句話說出口了,于是有些不滿地嬌嗔道:「我怎麼感覺,你這是像在哄雉奴睡覺?」(注:稚奴即小兒子李治)
「怎麼會呢?」李世民簡直就要哭笑不得了,仔細替她掖好了被子,「別想那麼多了,趕緊睡吧!」
長孫氏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有些好笑,不禁微微轉出一笑,然后伸出一只手來放在丈夫寬厚的手心里:「嗯,睡吧。」
直到妻子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安穩,李世民這才合上了自己的雙眼。不過在這之前,他可沒忘記牢牢握住妻子的柔荑。
在即將進入夢鄉的那一刻,他想,等妻子這次徹底病好了,他們就一起去一趟玄中寺吧,也算是還一還當初的心愿了。不過這事不急,他們以后的時間還會很長,很長……
07
「阿耶,阿耶?」
李世民猛地回過神來,轉身看向來人:「雉奴,怎麼了?」
只見李治一身絳色的衣袍,皂色的遠游冠被犀簪導穩穩地戴在了發髻上。似是看出了李世民的神游,李治又說了一遍自己的來意:「安福門樓上已經準備好了,文武百官也在兩儀殿外候著了,阿耶要不要現在就出發?」
「嗯,之前安放在弘福寺的那兩百多幅繡畫像、金銀像,還有玄奘從西國帶回來的那些經像舍利,都準備妥當了嗎?」
李治點了點頭:「都準備好了,包括先前玄奘選的五十大德高僧和三百名僧人,也都已經入駐慈恩寺了。」
「那就好。」李世民聞言滿意地頷了頷首。
要知道這座寺廟對他們父子二人而言,意義遠非一般。也許在外人看來,這慈恩寺簡直是過于奢華了,又是鋪滿整條朱雀大街的香車寶馬,又是飄揚在道路兩側的五百多條金縷綾羅幡,更別說馬上大唐天子還要親自帶著皇太子與朝中百官慶賀這座寺廟的落成。
大慈恩寺:十二月。皇太子為文德皇后創大慈恩寺成。詔選京城宿望五十大德。各度侍者六人。入居新寺。是月丙辰。太子備寶車五十乘。迎諸大德。并彩亭寶剎數百具奉安新獲梵夾諸經及瑞像舍利等。
敕太常九部樂及長安萬年音樂京城諸寺。花幡導引入寺。帝御安福門樓。執爐致敬。經像過盡始罷。皇情大悅。(《佛祖歷代通載》)
然而在李世民看來,這些統統都不算什麼,畢竟一座寺廟想要承載他們父子兩個人對同一個女人的思念,再怎麼隆重都不為過。
「阿耶剛剛在想什麼呢,想得那麼入神。」就在父子二人即將離開立政殿的時候,李治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聽到兒子的問題,李世民不由得又瞥了一眼不遠處那池碧水,微微斂下的笑容中幾分苦澀,幾分失落:「沒什麼,只是……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08
「你我生同寢,死同穴,我李世民只要活著一天,就一定要讓長孫氏同享自己所有的功名!這就是我的心愿,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心愿?」
「我的心愿呀……」耳畔似乎清晰可聞妻子的聲音,「同你一樣,也只有一個。
」
「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惟愿妾身長健,與君朝暮相見。」
《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九十四》:上得疾,累年不愈,后侍奉,晝夜不離側。常系毒藥于衣帶,曰:「若有不諱,義不獨生!」......因取衣中毒藥以示上曰:「妾于陛下不豫之日,誓以死從乘輿,不能當呂后之地耳。」
妻子的聲音簡直就像在耳邊呢喃,那麼清晰,李世民心中一動,忍不住驀地回首望向那片荷花池。
李治被父親的動作一驚,也不由得一同向那一池水望去,只見一陣風吹來,池中碧波如同被撥動了心弦,蕩開了一層層漣漪。
瞧了半天,李治也沒發現有什麼稀奇的地方,三九寒冬的天氣,就連荷葉也敗落得連枯葉都不剩了。于是又回頭仔細瞧了瞧阿耶的臉色,見他的心情似乎又低落了許多,李治不免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麼事情呢?他隱約有感覺,阿耶口中提到的往事,很有可能是和阿娘有關。
這麼想著,李治終究還是不敢問出來了,只怕問了,又徒惹阿耶一片傷心。
又過了好一會兒,李世民才勉強打起了精神,抬眸看向李治,道:「好了雉奴,我們走吧,也該讓你阿娘看看你的一片孝心了。」
「嗯,好。」李治聞言當先一步踏出了立政殿。
而李世民卻躊躇了片刻,就在他下定決心離開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一池荷塘上,只見池中碧波深深,那里空無一人。
注:
貧道:僧人和道士的自稱。僧曰:「貧道受明錄秘術,頗識寶氣。檀越宅上每日常有碧光連日,絳氣屬月,此寶鏡氣也。貧道見之兩年矣。今擇良日,故欲一觀。」(《古鏡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