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和朋友吃飯時,她突然伸手幫我理了一下頭髮,我嚇了一大跳,筷子里夾的菜都差點掉下去 ,我驚訝的問她在干什麼 ,她卻對我的反應好像更驚訝:「你頭髮垂下來了呀 ,難道你媽媽沒有在吃飯的時候幫你理過嗎 ?」
我震驚的問:「你和你媽媽會這樣嗎 ?」她非常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然會啊。」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現實中真的有這麼親密的母女。
我從來沒和我媽這樣過,事實上,每次吃飯的時候 ,我都會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 ,除了吃飯的時候,我從來不在她能夠夠到的地方附近,我每天最難熬的就是早上起來后她來我房間掃地的時候,我渾身僵硬的坐在床上 ,看著她一點一點掃過來 ,其實我知道他已經不會掄著掃把打我了 ,但每當這個時候。
我從來不和她一起散步,不和她一起逛街 ,坐公交車時,從來不和她坐在相鄰的座位 如果沒有其他位置,我寧愿站著 。
為什麼?因為我只要在她的一米內就會渾身緊繃,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不自在,每當她的手動作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的做出防御的姿態。每當他想說話時,我就會立即逃離 。
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親生女兒竟然像防敵人一樣防著自己的母親 。
我六歲時爸媽離婚了,我跟了我媽,她最常用來打我的工具是一根很粗的藤鞭,上面有倒刺,打在人身上真的很疼,非常非常疼。
我的一整個童年都在這條鞭子的恐懼下度過,每當我犯錯時,哪怕只是讓她看不順眼,她都會讓我跪在地上,瘋狂的辱罵我,尖叫著抽打我,說我拖累了她,詛咒著我從未講過面的父親。
從六歲到十二歲,我的身上沒有一塊好肉,我在夏天從來不穿裙子和短袖,因為我的胳膊和腿上全是傷痕,有些傷痕甚至是永久性的,即使是現在,我依然從來不穿短褲或膝蓋以上的裙子。我第一次和男友過夜的時候,他被我腿上和背上的傷痕震驚到了,聽我我的解釋之后,他突然哭了,滾燙的淚水落在我背上的一塊疤上,那是她有一次在暴怒中用金屬的曬衣桿捅出來的。
在以后的很長很長時間,即使是現在,只要看到她的手動,我都會下意識的瑟縮一下。
在我國中時,她很少打我了,她開始用言語攻擊我。
我那時候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回家,中午回家時我在家不會待十分鐘以上,我會瘋狂進食后回學校,我很慶幸我的國中有晚自習,這樣我晚上回家后她已經睡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會抓住飯桌上可憐的幾分鐘瘋狂辱罵我,從我的頭髮到衣服再到體重身高成績,通通都要罵上一遍,有些語句真的很傷人,我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會很難過。
我的國中頂著她剪的干脆利落的短髮,穿著她買的大清倉十幾塊錢的衣服 ,在她每天近乎歇斯底里的辱罵中度過。
到了高中,她和所有疑神疑鬼的家長一樣,懷疑我談戀愛,不學好,檢查我的書包,翻看我的日記。
她開始砸東西,每當我的成績有一點退步時,她就會砸東西,她砸掉同學送我的水晶球,她砸掉我喝水的玻璃杯,她砸掉我在十七歲在青春期的所有幻想與憧憬。
她砸掉這些東西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種瘋狂的,歇斯底里的神情,這種神情,和她在童年時鞭打我,國中時辱罵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其實我真的很想告訴她,她撕掉的課外書不是什麼青春小說,這里面有狄更斯的雙城記,有托爾斯泰的復活,我從小到大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我也想告訴她,真的不會有人想和我談戀愛的,在很多女生都已經會打扮的高中,待著黑框眼鏡,穿著寬大校服的我就像一只格格不入的丑小鴨。
但我只在旁邊沉默的看著,在她發泄完后,把殘局整理好。
上了大學之后,她終于想要修復我們之間的關系,她給我買漂亮的衣服,吃各種各樣的美食,我全都很有禮貌的拒絕了。她抱怨到:「別的母女都跟姐妹似的,你怎麼不和我親呢。」
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