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忠厚老實,有黃蓉陪伴在左右;張無忌優柔寡斷,趙敏愛得死心塌地;狄云性格直率,水笙不離不棄。這些恩愛如蜜的俠侶,讓人好生羨慕。縱使情感之路有諸多磨難,亦是苦盡甘來。唯獨小龍女和楊過,他們歷經千辛,方才相愛相守。
小龍女潔白似雪,好像是天上的仙女,任誰見到,也不由得怦然心動。她一襲白衣,肌膚似雪,明眸皓齒,讓尹志平心生歹念。誰又會想到,小龍女被西毒歐陽鋒點穴之后,尹志平色令智昏,情難自已;他看到小龍女動彈不得,便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遂行不軌之事。
若是尹志平未行此事,那麼楊過和小龍女,可能永遠都只是師徒的關系。楊過投師古墓派已有三年,這三年的時間里,他和小龍女耳鬢廝磨,竟然沒有越雷池,依舊是師徒的關系。假設尹志平沒有出現,更未犯下這彌天大錯,楊過和小龍女的愛情,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捅破。這層薄薄的窗戶紙,看似薄如蟬翼,實則堅硬似鐵。尹志平的糊涂,恰恰讓楊過邁出艱難的一步。這難如登天的一步一旦邁出,就會今時不同往日。事實證明,尹志平的胡來,間接促成楊過和小龍女。在這二人的感情中,尹志平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他亦像是世俗的約束,將小龍女和楊過牢牢地捆住。
殊不知這捆即是松,若是沒有捆,哪里來的楊過和小龍女情比金堅,相守一生。那麼宛若仙女的小龍女,為何會遭到尹志平的玷污呢?其實原著中的李莫愁,已經給出答案,且在《神雕俠侶》的第一回中,李莫愁便已說出事情的「真相」。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她與那幾個人雖是相隔甚遠,卻吐字清亮。李莫愁的歌聲,正是《神雕俠侶》的主題旋律。問世間,情是何物。情到底是什麼?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尹志平如愿以償,魔性大發,難道心中只有欲,對小龍女沒有絲絲的愛意嗎?食髓知味后,尹志平心中懊悔,若是那天對小龍女敬若天人,怎麼有日后的事。他是武林高手,假以時日,必定能有一番作為,可惜自斷后路。尹志平心中所愛的小龍女,本是神圣如清泉,卻遭到尹志平的肆意污染,這中間的情,亦是矛盾的。
何謂情,不只是尹志平尚難明白,哪怕是李莫愁,直至臨死之前,才幡然醒悟。尹志平如愿,小龍女失去貞潔,楊過斷臂,這皆是他們人生的考驗。楊過和小龍女,已經參透何謂情,他們為了彼此,連性命都能豁出去。至于貞潔,在古代它們比女子的性命還重要,寧可丟掉性命,亦不能任人擺弄。但是尹志平偏偏得手,小龍女的命運,就如同是面板上軟乎乎的面團,任由別人揉搓。
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楊過和尹志平,都可以為小龍女去死。只是這二個的「死」各有不同罷了。尹志平是愧疚,過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關,所以「自戕」而死;明著是相救小龍女,暗則其實是心中內疚,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錯。細思之下,尹志平為小龍女而死,并不是出于愛,而是愧疚多于愛。反過來看楊過,他對小龍女的情有目共睹,乃是真情,發自肺腑。
十六年之約已到,楊過來到絕情谷,小龍女未能前來赴約,他心如刀剜,便跳下百余丈的深谷。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楊過的情感天動地,如今小龍女不知所蹤,他茍活于世,也沒有滋味,還不如跳下去,一死百了。足見楊過是性情中人,為了另一半,他甘愿去死,雖死無怨,九死無悔。換言之,假設小龍女遭尹志平玷污后,楊過因此嫌棄,一走了之,那麼他的愛便是不純粹的,總是摻有雜質。若楊過果真如此,說到底還是處子情結在作崇。結果尹志平輸了,楊過在小龍女的心中無人能夠替代。
小龍女為了楊過,同樣也不懼生死。當年她身中冰魄銀針的劇毒,危在旦夕,為了能使楊過活下去,她只有編出善意的謊言,讓楊過堅強地活下去。如若不然,待自己死后,楊過必定殉情而亡。但是到了十六年之后,說不定楊過的情漸漸地淡了,就不會想到自盡。小龍女沒有想到,楊過竟然如此癡情,苦等十六載。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楊過躍入深谷,以殉情來結束掉自己的生命。楊過性烈如火,小龍女當然知道,不然可以定下五年之約,或者是八年之約,她定下這十六年之約,便是害怕楊過的心中還想著她,念著她。
尹志平玷污小龍女,仍然沒能得到她的心。楊過卻不同,縱使小龍女失貞,他依然愛著她,寵著她。生死相許。其中這個「相」字是巧妙的,相是互相的意思。在愛情中,最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尹志平的愛,就是這般,他只是單相思罷了。李莫愁葬身火海,仍然唱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李莫愁和尹志平,都是被自己的「癡」所感動,而所愛的人,并不愛他們。
李莫愁口中所唱的,是金代詩人元好問的《摸魚兒·雁丘詞》。其中人們最為熟悉的,莫過于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而后面的那句,亦是同樣經典,它是這樣寫的: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意思是南飛北歸,路程遙遠,依舊是比翼雙飛,任它多少寒冬夏暑,始終是相依為命。楊過和小龍女,像極了雁兒,他們雙宿雙飛,不羨鴛鴦,不羨仙。尹志平形單影只,自己種下的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下。作者借李莫愁之口,來寫武俠江湖里的愛情,寫盡這蕓蕓眾生相,實在是妙不可言。
小龍女失貞,楊過沖破世俗的枷鎖,不顧眾人的反對,和小龍女結百年之好,這難道不是真正的愛情嗎?假設小龍女善良,卻奇丑無比,尹志平還會動歪心思嗎?顯然不會。若是尹志平先行齷齪之事,小龍女而后不慎毀容,尹志平或許會緊追不舍,因為他盼望小龍女可以恢復昔日的容顏。楊過乃是真性情,小龍女丑也好,美也罷,他都全然不在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甘愿為小龍女去死的,普天之下,只有神雕大俠楊過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