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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離世前:留4奇怪遺囑,不讓人看遺體,她是預感到什麼了?
2024/05/06

1955年,張愛玲以中國專才難民的身份,搭乘克力夫蘭總統號郵輪從香港經日本抵達美國。

「落地」當日,即10月22日,張愛玲即獲得美國移民「綠卡」。

張愛玲的綠卡(地址為舊金山第13區第26港)

當時的美國移民政策是:先申請,后審查資格。被批準后獲入境許可,憑此購買機票或船票赴美。落地當日,即可拿到綠卡。在美國住滿五年后,便能正式入籍成為美國公民。

張愛玲每離開一個地方,都與現實無關,而只與她的心境有關。

在這之前3年,因她的愛人桑弧娶了一個圈外女子,她毅然離開上海前往香港,并再未與桑弧見面。

張愛玲離開香港,也同樣因為心境:當時的香港處于世界夾縫間,是多方勢力角逐之地。「亂」和「不確定」讓張愛玲感覺到不安全,所以即便她在香港有體面的工作(供職于美國新聞處駐港辦事處),有不菲的收入,有宋淇、鄺文美夫婦的陪伴,她也毅然離開了香港。張愛玲想要安全感,要自由,要尊嚴,她覺得「美國可以給她」。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張愛玲前往美國時,揣著夢。世人可以想象,提著行李踏上美國舊金山的土地時,她的臉上定然有憧憬,她的眼里,可能還閃著光。

為了盡快在美國扎穩腳跟,張愛玲很快在美國出版了她的英文版小說《秧歌》。她對這部小說抱了很大希望,它也得到了業界的好評。但遺憾的是:它只叫好,并不叫座!這意味著:它不能給張愛玲帶來理想的收益。

從香港帶來的錢眼看著花完了,張愛玲心急如焚。不得已之下,她只得申請了麥克道威爾文藝營的救助。正是在這兒,她遇到同樣落魄的美國戲劇家賴雅,幾個月后,張愛玲與這個大自己29歲的男人閃婚。

麥克道威爾文藝營大廳

婚后不久,賴雅搬進了張愛玲位于紐約的小公寓,他們的蝸居生涯就此開始。

賴雅未癱瘓前,他們有過一段還算不錯的生活。賴雅每天親自烹制意大利咖啡,并把煮好的咖啡放在英式的精致瓷碟上。每天,張愛玲起床的時候,美味的甜點和咖啡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樣的生活,有點張愛玲喜歡的「小資」味道。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們短暫的「小資生活」很快化為泡影。

賴雅中風后,張愛玲一面要照顧他,一面要碼字掙錢為他支付醫療費,她還得學著買菜做飯。「生活是殘酷的」,此時的張愛玲終于懂了這句話的意味。

「錢,錢,錢」,張愛玲需要錢,在翻譯自己以前作品的同時,她開始整理一些類似回憶錄的文字。作品出來后,依舊沒被美國的大眾接受。他們的生活費總是少得可憐,開銷卻很大。賴雅的全部收入,是他每月領取的52美元的社會福利金,其他的費用,都得張愛玲支付。

此時,張愛玲剛來美國時的雄心壯志,已經所剩無幾。美國的月亮確實很圓,可美國的錢,并不那麼好掙。

張愛玲變得非常關心自己稿費收入了,她經常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目的是為測算出哪部作品帶來的經濟效益更好。張愛玲已經不再管顧作品的「叫好」或者「價值累積」一類的東西了,她更在意錢。

賴雅頻繁中風給張愛玲帶來的唯一好處是:在照顧丈夫的過程中,她的生活自理能力提升了,她去雜貨鋪采辦時,甚至有了一點普通家庭婦女的精明勁。

張愛玲曾經的口頭禪是「出名要趁早」,30歲以前,她就成了國內炙手可熱的女作家。可她在美國的發展,卻頻繁遇冷。她的英文作品一直得不到美國文壇的認可,很明顯,美國人欣賞不了她的「張愛玲式」文筆。

張愛玲嘗試過不同題材,也試過不同的寫法,可結局總是一樣。最讓張愛玲難以接受的是,她累到眼睛出血寫作的小說《粉淚》遭到美國出版公司退稿,退稿信上的言辭直讓她差點掉下淚來,他們說:「小說所有人物都令人反感且骯臟(squalid)!」

張愛玲收到信后,大病了一場,打了好幾針維他命后,她才勉強緩和過來。

無疑,張愛玲壓根兒就沒摸到美國讀者的喜好,或者,中國人的表達方式,根本就無法被美國人接受?這個問題的答案,張愛玲給不出,她只得無奈地搖頭。

張愛玲知道美國人對張學良感興趣,她開始籌劃長篇小說《少帥》。張愛玲和張學良淵源不淺,在天津時,她的住所和大帥府毗鄰。她想跑到台灣去采訪張學良,并搜集相關的素材。結果,她自然碰了釘子。

因為收入實在太可憐,又要給賴雅治病,張愛玲只有搬到了黑人社區的廉價住房……

張愛玲與賴雅

在現實的無情打壓下,張愛玲只得靠香港的宋淇、鄺文美夫婦幫忙牽線,寫一些劇本換錢。張愛玲的這一步也意味著:她暫時或長期地放棄了在美國寫小說掙錢的念頭。

1961年,張愛玲應香港電懋影業公司的邀請,前往香港創作電影劇本《紅樓夢》等。赴香港前,她將前往台灣搜尋資料。

張愛玲的「撈金」之路坎坷不斷,她剛剛到台灣,就收到了丈夫賴雅再次中風的消息。

「這不是好兆頭」,張愛玲心里暗暗道。她沒有急沖沖返回美國,而是決定按原計劃前往香港。畢竟,此時回去,將意味著:她的所有差旅費都是「白費」,實際上,她根本不能回美國,她手上的錢不足以支付回美的差旅費。

張愛玲終于再次回到了香港,此時的她一臉凝重,她臉上的皺紋也明顯更多了,她的眼睛里有肉眼可見的紅血絲。她已經不似以往那般「輕輕松松」了,她身后還有一個隨時需要她安慰、照顧、接濟的丈夫賴雅。

可嘆,6年前離開香港時,張愛玲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可僅僅6年,她就因為在美國混不下去,經台灣、回到了香港「撈金」。

張愛玲在香港的「撈金計劃」很快夭折,她淪落到向宋淇夫婦開口借錢。她當時的生活一度拮據到「連買一雙較大的拖鞋,也只能等圣誕節打折的時候」。

張愛玲空著手回到了美國,賴雅的生命開始進入倒計時。期間,他們繼續過著捉襟見肘的日子。張愛玲在美國的發展依舊沒有任何進展,但她的小說卻在香港、台灣等地再度掀起了一陣小熱潮。

隨著時間的推移,賴雅一天比一天老,他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弱。

考慮到麻州康橋的賴德克利夫大學的環境,更適合丈夫的休養,張愛玲獨自帶著賴雅悄悄前往。到康橋半年后,賴雅走完了余生。

那一年,賴雅76歲,張愛玲47歲。賴雅死后,張愛玲越來越孤僻了,她幾乎很少與人接觸,除了寫作外,她也幾乎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了。

賴雅在時,她還經常做點吃的。賴雅不在了,她又變成孤身一人了。她經常想起小時候吃過的一些美食:天津的鴨舌蘿卜湯,香港大學的「司空」,母親做的蒜瓣莧菜……

張愛玲與好友炎櫻合影

這些東西,在美國的街頭當然不可能遇見,自然,她連逛小吃店的興致也沒了。張愛玲吃東西,不再考慮自己的胃口,她以營養為第一需求。吃飯已經成了一種應付,一種維持生命的方式。

晚年的張愛玲幾乎從不自己煮食物,她每天靠罐頭、牛奶等方便食品果腹,日久后,她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了,她的身形,也一天比一天消瘦。

赴美的第12年,即賴雅過世的1967年,張愛玲的人生迎來了轉機。她進入了紐約雷德克里芙女子學院,做駐校作家,并開始英譯《海上花列傳》。她又有了穩定而體面的工作了,她終于又可以安心創作了。

兩年后,張愛玲將舊作《十八春》略做改動后,易名為《半生緣》在台灣出版。同年,張愛玲任職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中國研究中心」,并繼續《紅樓夢未完》之研究。

在加州大學期間,張愛玲卻并不如意,她的研究沒有任何成果,她對政治實在不敏感,也提不起興趣。所以,她的東西總是不能讓領導滿意。同時,因為她的人際關系很不好,她不得已在兩年后離開了。

離開加州大學后,張愛玲此生再未動過「工作」的念頭,她開始將全部心力投入到創作上。

再度沒有了固定收入后,張愛玲的生活又一次陷入了困窘,她一度不得已領取低保,以維持生計。

雪上加霜的是,張愛玲病了。她鬧得似乎是一些「很沒文化的病」,比如:牙痛,皮膚瘙癢。張愛玲把自己皮膚瘙癢的原因歸結在「蟲子」上。

晚年張愛玲

80年代,「張愛玲熱」在整個華語世界再度掀起,張愛玲的經濟狀況也出現了明顯好轉。而此時的張愛玲,卻一直過著四處漂泊的日子。她的漂泊背后,與躲避「蟲子」有關。她頻繁在與好友夏志清的書信往來中,講到自己所遭遇的「蟲難」,以及隨之而來的「瘙癢」。

在其中一封信里,張愛玲這樣講述她在美國遭遇的「蟲難」:

「先些時我又因為逃蟲患搬家,本來新房子沒蟑螂,已有了就在三年內泛濫,殺蟲人全都無效。最近又發現租信箱處有螞蟻……接連鬧跳蚤蟑螂螞蟻,又不是住在非洲,實在可笑。」

有一個不完全的統計是這樣的:張愛玲曾在三年間,頻繁搬家達到了180次之多。顯然,蟲子的問題,已經嚴重影響到她的晚年生活質量了。

張愛玲頻繁提及的「蟲」究竟是否客觀存在?這個問題一直未有公論,至今人們仍認為:張愛玲懼怕蟲子,純屬心理問題。台灣作家水晶曾在《張愛玲病了》一文中,肯定了世人的猜測,他寫道:

「她自去年(1984年)起搬家,即染上了跳蚤。為了省錢,買了一只二手貨冰箱,跳蚤即從箱底繁殖,弄得她走投無路,連頭髮也剃了,每日要洗頭,後來只得穿plastic(塑膠)衣服,再脫扔掉……。

三天換一個motel(汽車旅館)。去看醫生,說她是心理作怪,然而每天晚上兩足會咬得紅腫。」

宋淇、夏志清等,也在為她請了名醫后證實:她的皮膚最初確實曾被蟲咬過,可後來,她的瘙癢全是心理問題作祟。可即便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張愛玲依舊不置可否。

遭受「蟲難」的同時,張愛玲也頻繁受到記者的打擾。讀者們很想知道她的境況,可身在美國的她卻極少透露任何。因為張愛玲不肯接受任何采訪,有一個記者竟瘋狂地翻出了她的垃圾袋,這件事后,張愛玲連夜搬家。

最初前往美國定居前,張愛玲想要的「安全感」、「自由」等等,她通通未得到,她的美國夢,碎了。更加令人唏噓的是:身在美國的張愛玲,她掙的錢,靠的全是中國的讀者。

1994年秋,台灣《中國時報》授予張愛玲「特別成就獎」。張愛玲特地拍了生前最后一張照片,并寄給了《中國時報》發表。無疑,她此時的事業、成就,全來自中國。

張愛玲最后一張照片

獲獎后不久,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的張愛玲,特地把各種重要的證件全部整理好,放在手提包內,她還留下了一份遺書,遺書內容頗有點讓世人費解:

「1.死后馬上火葬,不能讓人看到遺體。2.不舉行任何葬禮儀式,3.骨灰撒向空曠無人處。4.遺物留給宋淇先生。」

這份遺囑的兩個最大讓人費解處是:「不能讓人看到遺體」和「把遺物留給宋淇先生(她在國內有親弟弟張子靜)」。

1995年,張愛玲的皮膚病再次發作,且侵入了耳朵,連衣服也不能穿,她每天要照13小時的日光燈。為此,她在7月25日寫給宋淇夫婦的信中這麼寫道:

「頭髮長了更成了窠巢,直下額、鼻,一個毛孔里一個膿包,外加長條血痕。照射了才好些。當然烤干了皮膚也只有更壞,不過是救急」。

有人認為:在美國的張愛玲,身體之所以出如此多的問題,是因為她對美國那片土地有太多的不適應。她晚年患上氣管炎后,有人甚至說:

「看吧,在國內好好的,到了美國,氣管炎都得上了,美國的土,不養她啊!」

1995年9月,張愛玲被發現獨自在家中平靜離世。離世時,她給宋淇夫婦留下了270萬遺產,這些錢全是她從中國掙得!

她的尸體被發現時,她已經辭世一個星期了。媒體曾這樣報道的死:

「她躺在行軍床上,臉朝外,頭髮很短,手和腿自然平放。遺容安詳,只是出奇地瘦。保暖的日光燈在被房東發現時還亮著。」

可嘆,張愛玲死前特別在遺囑中叮囑「」不讓人看遺體」的事宜,終究沒實現。張迷們猜測,她死前強調不讓人看遺體的原因,是因為:她已預感到,寡居的自己,定會死去很久才會被人發現!

張愛玲弟弟張子靜得知「姐姐死后一星期才被人發現」后,不論白天黑夜,都堅持敞開家門。別人問緣由時他說:「我不想重蹈我姐姐的覆轍……」

9月30日,張愛玲生前好友林式同及友人乘船,將張愛玲的骨灰撒向了浩瀚的大海。骨灰飛揚著飄向大海的那一刻,張愛玲的一生,也終于被打上了句點。

張愛玲的骨灰盒與骨灰被撒向大海照

天才張愛玲一生,究竟是幸還是不幸?這個問題的答案,沒人能給出,包括張愛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