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
丈夫移情相思成疾,朱梅馥電話邀情敵:你來我家吧,不然他無心工作
2024/05/26

朱梅馥

「現鈔53.30元,作為我們的火葬費;九月份房租55.29元請代付;姑母傅儀寄存我們家之飾物被衛兵取走,以存單三紙共370元作為賠償.....600元存單一紙給保姆周菊娣,作為過渡時期的生活費……」

1966年9月3日凌晨,上海江蘇路284弄安定坊5號傅雷家中,一代教育家、翻譯家傅雷先生與夫人朱梅馥雙雙自盡。

臨行前,傅雷揮筆留下遺書,將所有未盡事宜一一交代清楚。

與遺書放在一起的是一個信封,里面裝著處理兩人后事的53.30元錢。

傅雷遺書

朱梅馥給丈夫準備好溫水。看著丈夫服毒自盡之后,她把他的身體擺正。

然后,朱梅馥選擇用自縊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害怕踢倒的板凳打擾樓下的住戶,她甚至還貼心地在地上鋪上一條被子。

就這樣,她終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自己對丈夫的承諾:「為了不使你孤單,你走的時候,我也一定要跟去。

傅雷夫婦離世之后,人們紛紛感動于他們的醍醐情深。可是又有誰知道,朱梅馥看似幸福美滿的婚姻背后有著怎樣的委屈和傷痛。

傅雷和朱梅馥

1913年的元宵節,朱梅馥出生在上海南匯縣。因為當時的梅花開得極好,父親朱鴻便以梅福做了女兒的名字。

童年對于小梅福來說是暗淡無光的。

她4歲的時候,父親蒙冤入獄,母親拼盡全力營救卻仍舊沒能挽回父親的生命。因此,母親疏于照顧家庭,結果,梅福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相繼夭折。

那時候,母親的臉上從來沒有笑容,不是愣愣發呆,就是偷偷抹眼淚,偶爾還會抱著她小小的身子輕輕搖晃。

家里的壓抑和沉悶讓小梅福很不安。直到他的出現。

他是比梅福年長5歲的表哥傅雷。自幼喪父的他跟著母親投奔外祖父。于是,兩個有著相同經歷的孩子成了彼此最好的伙伴。

朱梅馥

這個姑媽家的哥哥跟自己的哥哥是那樣的不同。他沉默、勤奮,小小年紀就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老成和揮之不去的憂傷。小梅福忍不住就想靠近他。

從小在母親高壓政策成長起來的傅雷并沒有兄弟姐妹。這個從天而降的表妹漂亮、可愛,靈動的大眼睛總是投注在自己身上。這讓傅雷心中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所以,他很自然地就進入哥哥的角色。

就是在這樣的互相吸引中,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慢慢成長起來。

梅福知道表哥所有的隱忍和抱負,熟知他的一切習慣和偏好。所以,根本無需他開口,梅福總能把每一件事情都打理成傅雷想要的樣子。

關鍵是,這朵解語花與自己最親密的母親是那樣的不同。

傅雷已經不記得自己父親活著的時候家里是什麼樣子了。從他記事起,母親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她的眼里只有前程、規矩,容不得一絲的敷衍和懈怠。

傅雷

母親曾經把熟睡的傅雷用布匹包裹結實后丟進河里。刺骨的河水沖進口鼻,他驚恐地大叫。那時,母親就站在岸邊,靜靜地看著他。

要不是鄰居聽到聲音,跳下河施救,傅雷早已成為河里的亡魂。

別人都說好險。傅雷卻知道母親是故意的。因為他的調皮貪玩,因為他的不服管教,母親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

那件事情之后,傅雷徹底收了心,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讀書上,他決不能允許那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可在小表妹面前不需要這樣。一件事他不管做成什麼樣子,她都是一臉崇拜的樣子。

她高興的時候會開懷大笑,受委屈的時候會不顧形象地大哭,被別人嚇到的時候會尖叫發抖……卻幾乎從來沒有過生氣的表情。

傅雷畫像

關鍵是,這個小表妹一點兒也不比任何人差。她在教會學校讀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她還彈得一手好鋼琴。上次他過生日,她就親自彈奏一曲《命運交響曲》送給他做生日禮物。那靈動而又生機勃勃的曲調,傅雷想起來就忍不住心潮彭拜。

傅雷欣賞梅福的肆意張揚,著迷于她的溫婉可人。早已知曉情為何物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想要一個這樣的伴侶。

梅福呢?

早在她自己發現之前,表哥的身影就已經走進她的心扉。她心疼他的堅持和付出,她愿意陪在這個憂郁的男人身邊,撫平、治愈他。

這樣的情愫是兩位寡居的母親喜聞樂見的。于是,1927年,梅福14歲的時候,她和傅雷的婚事被確定了下來。

其實,這個婚訂得有些倉促。

1926年,傅雷考入上海持志大學。可他入學還不到一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就爆發了。為了安心讀書,傅雷決定出國留學。為此,母親特地變賣了家里的田產,籌款支持。

而1927年12月30日,傅雷就告別親友,乘坐法國郵輪「盎特菜蓬號」前往法國。

所以,發生在這個時候的訂婚儀式,看起來更像是要宣示什麼、提醒什麼。

在法國讀書的傅雷

只不過,彼時的大家都不明白,很多事情的發生根本就不在人們的掌控之內——比如愛情。

送走表哥之后,梅福繼續完成自己的學業。

如果不出意外,她就會這樣平平靜靜長大,然后按部就班地與傅雷結婚、生子、相伴終生。

她不知道的是,那個意外已經出現,而且幾乎成功斷送了這段被所有人看好的婚姻。

那就是法國女孩瑪德琳

與溫婉可人的梅福不同,瑪德琳開朗熱情,猶如一朵盛放的玫瑰。這迅速吸引了傅雷全部注意力,只是那麼一眼,傅雷就覺得再也離不開這個女孩子了。

兩個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很快就到了難舍難分的地步。

傅雷書信

這個時候,傅雷無限懊惱之前那場你情我愿的訂婚儀式。

母親強勢的教育方法早已造就傅雷自私自利的性格。所以,在他眼中,曾經嬌俏溫柔的解語花此刻此刻卻成為他感情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傅雷幾乎想都沒想就提起筆來給母親寫信。在信里,他一再強調婚姻戀愛自由,并宣稱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

幾乎沒有任何拖延,傅雷就把這封信交到同窗好友劉海粟手上。至于這封信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他根本顧不上考慮。

他不想,不代表劉海粟也不想。

劉海粟

感情這回事,總是外人看得更加清楚透徹。所以,為了好友的未來,劉海粟根本就沒有把信發出去。

而當幾個月的保鮮期過去之后,瑪德琳果然再也忍受不了傅雷的自私與暴躁,這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終究還是走到盡頭。

無往不利的傅雷幾曾遭遇過這樣的打擊?自以為是的愛情沒有了,曾經溫柔可人的小表妹也早已被他推到一邊。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自己留戀的?

傅雷越想越覺得絕望,他很自然地萌生自盡的念頭。

劉海粟找到他的時候,傅雷懷揣著一把手槍,已經在謀劃自己的自盡現場了。

當他聽說自己的悔婚書并沒有被寄出,傅雷便成功滿血復活,又投身到他喜歡的藝術當中。

傅雷

此后幾年,傅雷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自己的學業上,先后翻譯《圣揚喬爾夫的傳說》、秦納的《藝術哲學》、羅曼·羅蘭的《貝多芬傳》,并撰寫發表自己的第一篇美術評論文章《塞尚》。

1931年,學業有成的傅雷回到上海,在劉海粟為校長的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擔任辦公室主任,并講授西方美術史和法語。

1932年1月,傅雷和梅福在上海的一家飯店舉行隆重的婚禮,一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表兄妹終于成為夫妻。

傅雷與朱梅馥舉行婚禮

按理說,「失而復得」的傅雷應該格外珍惜與表妹梅福的這段情緣。事實上,一開始他的確是這樣做的。

他賺錢養家,她操持家務。他暴躁易怒,她溫柔大度。個性上的互補,使得很多問題都被輕松解決。

濃情蜜意之時,他親自給她改名為朱梅馥。可舍棄了父親給于的「福」,朱梅馥的一生真的和「有福」沒什麼關系。

是真的很愛很愛吧,才會這樣心甘情愿地為對方付出、為對方打算,甚至到了全然忘我的地步。

傅雷和朱梅馥

為了愛傅雷,朱梅馥全然放下自己的愛好和夢想。她一天的時間安排是這樣的:早上做好全天的家務,下午幫助傅雷謄抄文稿。

晚飯以后,她才有一點兒自己的時間,但這點兒時間最終也隨著孩子們的出世,慢慢都被蠶食殆盡。

可惜,全身心得投入和付出,往往會被辜負。

傅雷出軌了。

傅雷

1939年,兩個人的婚姻進入七年之癢的時候,傅雷瘋狂地愛上了女高音歌唱家陳家鎏

那是一個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女子。

她真是一個非常美麗、迷人的女人,像我的父親一樣有火一樣的熱情,兩個人熱到了一起,愛得死去活來。」傅雷的兒子傅聰如是說。

這份愛熾熱而濃烈,它完全燒毀了傅雷所有的矜持和理智。

他為她著迷瘋狂,為她寢食難安,為她甚至拋下自己最熱愛的工作,一直追到云南去。

其實,這并不是傅雷第一次婚內出軌。

朱梅馥和兒子

早在1936年,在前往河南洛陽的龍門石窟進行實地考察的過程中,傅雷就曾愛上過一名女學生。兩個人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沒人知道,反正傅雷為她寫的詩是情真意切的。

那時候,朱梅馥肚子里正懷著傅雷的第三個孩子。得知一切的她沒有哭,沒有鬧,只是按部就班地做著身為妻子、母親應該做的每一件事情。

好在,那份來勢迅猛的感情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游離在外的傅雷很快就回歸家庭。

可這一次不同。

朱梅馥和兩個兒子

從云南回來之后,傅雷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整日長吁短嘆,提不起干任何事情的興趣。工作室被他弄得一團糟,被揉成團的稿紙丟得到處都是。

與之相應的是傅雷的脾氣。他好像已經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有時候,孩子們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會被他痛斥。

朱梅馥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心疼無辜的孩子,她更心疼那好似困獸一樣掙扎在愛情旋渦里的傅雷。

可是,除了隱忍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朱梅馥和傅雷一共育有3個孩子。長子早早夭折,次子傅聰當時5歲,最小的兒子那個時候不過2歲。所以,即使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根本不可能和傅雷分道揚鑣。

更何況,從小失去父親的她深切地知道父親對于孩子們的意義所在。

可是,朱梅馥又不愿意眼睜睜看著丈夫這麼折磨自己。

傅雷和朱梅馥

這一天,她照例去收拾丈夫的工作室。

為了更好照顧一家人的飲食起居,朱梅馥請了專職的保姆。可因為保姆不了解傅雷的習慣,他的工作室一直都是朱梅馥親自在整理打掃。

「梅馥,怎麼辦?」書桌后的傅雷有些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朱梅馥停下手里的活,回頭望向書桌后的傅雷。

隔著大半個房間看過去,傅雷那早已刻進自己生命里的臉龐變得不再真切。

「我沒有靈感!她不在,我什麼都干不了!」傅雷并沒有看朱梅馥,他完全陷在自己的情緒里。

傅雷

在朱梅馥面前,傅雷永遠是這樣的直白。他從來就不曾想過,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坦言對其他女子的深情,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幸好,他遇到的是朱梅馥。

朱梅馥沒有說話,她只是悄悄退出房間,自作主張聯系了陳家鎏:「你到我家來吧,不然他無心工作。」

接到電話的陳家鎏是猶豫的,畢竟處在她這樣的位置上被正牌太太怎樣對待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此前,她也設想過這樣的場面,埋怨責罵、痛哭求告,獨獨沒有這樣的云淡風輕。

懷揣著對朱梅馥的好奇,陳家鎏真的來到傅雷的家里。

朱梅馥對陳家鎏十分友好。她招呼孩子們來向客人問好,并貼心地詢問陳家鎏的各種喜好。

陳家鎏與傅雷談話的時候,朱梅馥也從來不會陪在跟前,她照舊做著自己分內的所有事情。

傅雷和朱梅馥

不過幾天時間,陳家鎏就徹底被這個溫婉大氣的女子征服了。

陳家鎏從不懷疑自己對傅雷的愛。但是捫心自問,讓她陳家鎏與朱梅馥易地而處,她做不到這樣的包容與寬宥。

最終,陳家鎏親手斬斷與傅雷的一切聯系,遠走香港,終身未嫁。

經歷這次感情的洗禮,任性妄為的傅雷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他把朱梅馥的照片和自己的照片擺在一起,開始關心妻子的生活和心情。

他以為這樣的平和沖淡、相濡以沫可以一直延續到生命的盡頭。可最終讓他如愿以償的仍舊是她的生死相隨。

傅雷夫婦去世的時候,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

遠在國外的傅聰在演出中選擇的是父母最喜歡的曲目,他說:「今晚我演奏的節目,獻給我最深愛的父母。

獲獎的傅聰

他們的骨灰被一個叫江小燕的女子以傅雷干女兒的名義冒領之后,存放在上海永安公墓。

1979年,傅聰才終于迎回父母的骨灰,安葬在上海革命烈士公墓。

2013年10月27日,傅雷和朱梅馥的骨灰被正式落葬于上海福壽園海港陵園。

那一天,傅聰、傅敏齊聚。《命運交響曲》的背景音樂下,兩個孩子為父母的落葬撒下第一把泥土,這泥土,來自傅雷的出生地下沙王樓五組。

傅聰、傅敏參加父母的落葬儀式

上世紀70年代,陳家鎏與傅聰在香港碰面時,曾經這樣評價:「那個時候,你父親是很愛我的,但你母親人太好了。」

是啊,一句「他需要就由他去吧」表達了朱梅馥對于傅雷的所有愛和包容。

沒有傅雷,朱梅馥應該會少受許多痛苦。可這世間若是沒有朱梅馥,傅雷的暴戾、任性又能去找誰?

至少,我們肯定看不到那滿賦深情的《傅雷家書》

張愛玲說過: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朱梅馥的一生正是對這句話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