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梁實秋和妻子程季淑正在西雅圖逛街,臨街的一個梯子突然倒下砸在了程季淑的身上,她因傷勢過重而不幸去世。妻子去世后,他特地寫下《槐園夢憶》一書, 表達了他對亡妻「長相思,淚難干」的悼念之情。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半年之后,72歲的他卻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小28歲的著名女歌星,他同四個孩子商量,想要續娶,卻遭到親人朋友的一致反對,長女梁文茜直接說:「我不祝賀你的婚事!」,就連他的好朋友冰心都嘆息:「他終究是過不了這關。」
梁實秋,原名梁治華,1903年出生于北京書香世家,在文學史上是大家,他的感情世界同樣為后人所羨慕。
1921年,18歲的梁實秋還是一名北京大學的學生,一天放學回家,發現父親的桌子上有一張紅色紙條:程季淑,安徽績溪人,年20歲,1901年2月17寅時生。」
摸不著頭腦的梁實秋便問大姐這是怎麼回事,大姐就跟他說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來程季淑有個同學叫黃淑貞,她與梁家人認識,覺得程季淑與梁實秋十分般配,便向梁家父母提起了此事。
雖然父母不贊成包辦婚姻,但也覺得看一看也沒關系,于是梁父就委派梁實秋的母親和大姐去見了程季淑,一看,十分滿意:「我看她人挺好哦的,蠻斯文的,雙眼皮大眼睛,身材不高,腰身很細,一頭烏黑長發。」
程季淑出生于北京,祖籍安徽績溪,和胡適是老鄉,祖父曾任知府,為官清廉。父親在北京開了一家筆墨店,在她9歲的時候便客死他鄉。
此后程季淑便于母親相依為命,母女遭遇十分悲慘,寄居在叔伯家,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偶爾不小心打壞了東西,程季淑便會遭到嚴厲的呵斥和白眼,甚至還要罰跪。
童年不幸的遭遇迫使程季淑要自強自立,她也是憑借這一信念支撐過來的。梁家人見她時,她已畢業,在北京女子職業學校任教。
她比梁實秋大兩歲,自由獨立,成熟穩重,這點頗得梁家人的稱贊。
聽到家人對她評價如此之高,梁實秋的內心十分好奇,于是寫了一封信給程季淑,大致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并希望同她交朋友。
程季淑隨即回信,信中附帶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梁實秋撥通了電話,兩人約定第一次見面時間。于是,在一個午后,梁實秋按時來到女子職業學校找程季淑,剛見時,他便十分滿意,他認為程季淑有種不施粉黛的自然美、語言談吐落落大方。
自此之后,兩人便經常一起逛街游玩、看電影,一起談論一些喜愛的文學作品。有一次,兩人在外游玩,恰巧碰到了梁實秋的父親。回到家后,梁父直夸程季淑,并給了兒子一筆戀愛經費,他知道年輕人在外面免不了要花錢。
兩個年輕人一見鐘情,相互傾心,美好的愛情就此降臨。
不久,梁實秋就從清華畢業,準備前往美國留學,兩人不得不為婚姻大事做準備。可是,當時程季淑的叔伯已經為她物色好了一戶人家,對方條件也很好。
這讓程季淑十分為難,她與梁實秋是真心相愛,絕對不接受家里的安排,萬般無奈,她只好委托當初的「紅娘」黃淑貞把這個情況告知梁家,希望梁家人來上門提親。
最終兩人訂婚,并約定等梁實秋學成歸來之后再舉行婚禮。1923年,梁實秋遠渡重洋去往美國哈佛留學,在那三年里,兩人書信不斷,雖隔著萬重山水,但彼此之間的感情更加堅定。
1926年,梁實秋學成歸國,任教東南大學,久別重逢的兩人喜極而泣。第二年,兩人在北京舉行隆重婚禮,婚禮中還出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因新郎梁實秋的手指比較瘦細,導致戒指過松一不小心掉了。
這在守舊的中國人眼里,這是不吉利的象征,場面有點尷尬,程季淑卻細聲安慰道:「沒關系,我們不需要這個。」一句「不需要」讓梁實秋心安不少,足已證明他們都選對了人。
婚后,局勢日漸危及,夫妻二人開始了從北到南顛沛流離的生活。無論梁實秋去往哪里,程季淑都毫無怨言地跟隨他,陪伴他。盡管生活清貧,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也是溫馨幸福的。
從南京,到上海,再回到北京,幾次搬遷,大到房間布置,小到買菜做飯,都是程季淑一人打理,上到年邁的公公婆婆,下到年幼孩子們,她都無微不至地照顧到,她的干練、持家有道令梁家兩個老人直呼賢妻良母。
抗戰爆發后,因為要照顧老人和孩子,梁實秋只得先行前往四川,程季淑繼續留在北平,沒想到這一別竟是6年,1944年,程季淑帶著大堆行李和3個孩子來到四川,當她站在梁實秋面前的時候,兩人相擁而泣,一家人在戰亂中團聚,此后便立誓,不再分離。
無論在哪里,無論條件多艱苦,夫妻二人依舊如當初那般相愛,就連他們的子女也無不「嫉妒」。
退休后的梁實秋全身心投入到莎士比亞文學的研究當眾,程季淑則充當著賢內助,為他準備材料,整理手稿,1967年,梁實秋翻譯的《莎士比亞全集》一經出版,便引起巨大轟動,不過,面對媒體的采訪,梁實秋將所有的功勞全部歸功于妻子程季淑。
夫妻二人,風雨同舟,伉儷情深,實在難得。
原本以為兩人能白頭到老,只可惜一場意外打破的了平靜的生活。
1974年4月30日,梁實秋夫婦到附近的商場買東西,走到商場大門的時候,不知什麼原因,一架梯子突然倒了下來,正好砸在了程季淑的身上。
73歲的程季淑當場暈倒,隨機被送往醫院搶救,恰巧當時醫院沒有空房,錯過了最佳救治時間。或許是感知到自己過不了這關,程季淑用微弱的聲音對丈夫說:「你不要著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最終,程季淑還是走了,看著深情疲憊、孤獨、落寞地父親,孩子們都不知如何將這個噩耗告訴他。當女兒走到他面前,只見他掩面而泣,身體在不停的發抖。
失去了程季淑的梁實秋猶如被抽走了半邊靈魂,為了悼念妻子,他將自己的全部思念寫進了《槐園夢憶》中,他在書中寫道:我像一棵樹,突然一聲霹靂,電火殛毀了半劈的樹干,還剩下半株,有枝有葉,還活著,只是生意盡矣。
他的悲、他的痛、他對妻子的眷戀盡在字里行間。
梁實秋對妻子情深義重,只是誰也沒料到半年后,這個耄耋老人卻陷入了一場驚動世人的戀愛。
因為一本詞典,他愛上了小他28歲的女歌星韓菁清。有一天,韓菁清來到遠東圖書館,老闆送了她一本《遠東英漢大辭典》,恰巧這本詞典的主編梁實秋正好也在。
就這樣,兩人第一次見面,兩人從文學、到古文詩詞,越聊越投機,頗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辭別后,他滿腦子都是她,那一顆原以為干涸的心,突然間心潮澎拜,春心萌動了。
在哪之后,兩人經常相邀散步、吃飯,每次,他都會早早來到她的樓下,直到她的窗簾拉開,才跑上樓去找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她心生愛慕,可是,對于這場愛情,韓菁清卻十分矛盾,作為女人,她對梁實秋的人格魅力是極為欣賞的,但是相差28歲令她望而卻步。
她委婉地拒絕他:如果可以,我給你當紅娘。
梁實秋不假思索地回:我愛紅娘。
從他們認識的第六天起,梁實秋每天要給她寫情書,相識不足兩個月竟有90封,他在信中毫不掩飾地表白:「現在不要說是懸崖,就是火山也要跳,我們擁抱著跳下去。」韓菁清終于被他熱烈而真摯的情感所打動。
然而梁韓之戀在當時了軒然大波,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韓菁清。在那個還不太開放的年代,梁的門生打著「護師團」的旗號,認為韓菁清「歌星」的身份是對大師的褻瀆,有些人甚至認為韓菁清是為了梁的錢財,梁實秋的親戚朋友均反對二人,就連最愛的女兒直接表示:「我不祝賀你們。」
看到心愛的人遭受輿論的抨擊,梁實秋第一時間站出來,并聲稱:「我只是一個凡人,我只有感情,我不想成佛,不想成圣賢!」
梁實秋的女兒聽到父親說的這句話后,她雖然不祝賀父親的婚事,但最終告訴父親:「我將給予最好的愿望,希望你們婚后永遠幸福!」
1975年,72歲的梁實秋和43歲的韓晶晶結婚。
婚后的兩人生活十分幸福:他寫字,她研磨;他吃荔枝,她剝好皮喂給他吃;她教他跳舞,他高唱情歌逗她開心,他喚她「清清」,而她喚他「秋秋」。
所謂愛情便是一人在鬧,另一個在笑。在愛情的滋潤,梁實秋猶如枯木逢春,擱筆多年的他又開始穩定地創作。
1987年,84歲的梁實秋病逝,在給韓菁清的遺書中寫到:「我依然愛你,我故后,你不必悲傷,因為我先你而去,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事。」
在與韓菁清攜手12年,他知足了,他品嘗到了愛情的甘甜,面對死亡,他是坦然的, 此后7年,韓菁清一直守著他們的回憶走完了暮年生活,從未想過改嫁,這種忠貞也讓當年的非議煙消云散。
結尾:
也許,在很多人眼里,梁實秋不算一個專情的人,在妻子亡故不到一年便有了新愛,但我覺得,對于愛情,他反而有一種超然的態度。在同一時期的文人中,打著反對包含婚姻旗幟而朝三暮四的大有人在,但是梁實秋對待每一段感情都是全身心的投入。
在與程季淑的47年婚姻里,他全心全意地去愛妻子,對家庭盡心盡責,在于韓菁清的這段短暫的忘年戀里,他聽從內心,全身心去享受愛情。
正如他自己說的,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不是那個文學大師,更不是所謂的大翻譯家,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花開甚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種既不委屈別人,亦不辜負自己的超然態度,著實令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