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故事中最常見的一類設定就是「主角無父無母」,背負著身世之謎,一來這樣的設定能讓主角的身份顯得更加神秘,二來在必要的時候,讓主角的身世被揭曉,也能起到破局的作用,這種情況在金庸的故事里也屢見不鮮。
比如《天龍八部》中的三位主角就都背負著身世之謎,不過說來三者中,虛竹的身世其實是最可疑的,甚至虛竹這個角色的出現都略顯突兀,他到底是不是玄慈的孩子?
主角三兄弟中,大哥蕭峰的身世最為明朗,他是契丹武士蕭遠山的孩子,當年蕭遠山一家在雁門關被中原群雄伏擊,他的妻子被殺,孩子也生死不明,他自己選擇跳崖,在生死存亡之際,將孩子拋給了中原群雄,才有了後來的一切悲劇,三十年來,他一直默默的關注著蕭峰,蕭峰是他的孩子毋庸置疑。
(蕭遠山、葉二娘劇照)
而段譽的身世則在書中也早有暗示,比如金庸曾借木婉清的視角暗示:「只見這紫袍人一張國字臉,神態威猛,濃眉大眼,肅然有王者之相,見到兒子無恙歸來,三分怒色之外,倒有七分喜歡。木婉清心道:‘幸好段郎的相貌像他媽媽, 不像你。否則似你這般兇霸霸的模樣,我可不喜歡。’」
又如在西夏駙馬大選時,段譽自己也感慨自己不像爹爹:「那宮女又問:‘令尊、令堂的相貌如何?是否與王子頗為相似?’段譽道:‘我爹爹四方臉蛋,濃眉大眼,形貌甚是威武。其實他的性子倒很和善……’說到這里,心中突然一凜:‘原來我相貌只像我娘,不像爹爹。這一節我以前倒沒想到過。’」
所以當刀白鳳提到自己當年主動獻身段延慶,才懷上了段譽的時候,一切是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相對而言,虛竹的身世則缺乏鋪墊,甚至這個角色的出現都像是一場意外一般,畢竟誰家的主角會在總計只有五十回的故事里,直至第二十九回才正式登場?
顯然這個角色的人設是缺乏鋪墊的,而金庸賦予虛竹的人設最大的特點就是丑。
(玄慈、虛竹劇照)
無崖子見到這小和尚時,就連連嘆了六個「難」字,可見虛竹是丑到一定程度了,畢竟書中明確提到過:「這僧人二十三四歲年紀,濃眉大眼,一個大大的鼻子鼻孔朝天,容貌頗為丑陋,僧袍上打了許多補釘,卻甚干凈。」
而玄慈方丈卻不是這般長相,書中可沒提到他丑,作為帶頭大哥,除了老僧人的慈祥之外,他還有幾分大佬的威嚴。
哪有兒子和老子完全不像的道理?
再結合虛竹的經歷來看,他的身世確實可疑。
虛竹與夢姑的冰窖奇遇堪稱全書最扯的橋段,倒不是說一男一女在冰窖中相遇這種事情的機率有多低,畢竟武俠故事之中無奇不有,甚至可以說武俠故事就是各種意外的集合體,所以這場「夢中奇遇」并不奇怪。
而讓人納悶的是當時的夢姑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遇上了虛竹,在漆黑的冰窖里,她甚至都看不清虛竹的長相,這即是伏筆,若她真知道虛竹長相奇丑,只怕也不會愛上對方。
(段譽、虛竹劇照)
哪料到了西夏駙馬大選時,哪怕夢姑見到了虛竹那張丑臉,還是選擇與虛竹在一起,這不免給人一種強行湊對之感。
金庸為何要如此安排?
其實順著原著劇情讀下來就不難發現,金庸賦予虛竹的戲份,原本完全可以由段譽來經歷。
例如群雄破解珍瓏棋局之時,段譽才應該是最有機會破局的人,因為故事開篇就提到過,段譽這小子酷愛下棋,同時他在原著第二回中就已經進入了逍遙派的圣地瑯嬛福地,他又拜了神仙姐姐為師,可以說此時的他已經是逍遙派的傳人了,由他繼承無崖子的畢生功力再合適不過,完全不需要一個虛竹存在。
(虛竹、夢姑劇照)
等于說金庸是強行將段譽的戲份一分為二,給了虛竹一半。
這一點也可以從王語嫣、夢姑的長相看出來。
金庸後來刻意讓夢姑帶著面紗,就是為了掩蓋她與王語嫣長得一樣的事實。
當初段譽見到王語嫣時,就錯將她認成了那尊玉像,而那玉像是無崖子照著李秋水妹妹的形象打造的,段譽又說王夫人也與王語嫣長得一樣,可見李秋水家族的女性幾乎都長得一樣,那夢姑自然也與李秋水長得一樣。
所以虛竹和段譽一樣,愛上的都是李秋水家族的女子。
而他們的身世也可能是一樣的,都是大理段氏的子孫。
少室山大戰時,蕭遠山逼迫葉二娘承認了自己與玄慈有過一段情,但此時他也刻意提到了段正淳的看法。
(段正淳劇照)
當所謂的「真相」被揭曉前,眾人是將目光投向了段正淳,而段正淳本人也陷入了沉思:「段譽、阮星竹、華赫艮、范驊、巴天石等大理一系諸人,聽二人說到這一樁昔年的風流罪過,情不自禁地都偷眼向段正淳瞄去,均覺葉二娘這個情郎,身份,性情、處事、年紀,無一不和他相似。更有人想起:‘那日四大惡人同赴大理,多半是為了找鎮南王討這筆孽債。’連段正淳也大起疑心:‘我所識女子著實不少,難道有她在內?怎麼半點也記不起來?倘若真是我累得她如此,縱然在天下英雄之前聲名掃地,段某也決不能絲毫虧待了她。只不過……只不過……怎麼全然記不得了?’」
如果說虛竹也是段正淳的孩子,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虛竹與段譽都是段氏子孫,而他們又都愛上了李秋水家族的女子,還同樣學了逍遙派的武功,都以「不愛習武」的人設成為了絕頂高手,所有的細節就都一一對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