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是胡蝶，而不是蜜蜂，女人好處就得不著，女人的壞處卻使他犧牲了。」 這句評語，是冰心寫給徐志摩的。冰心的這句評語，與世人眼里「風流、浪漫」的詩人徐志摩形象，顯然有出入。

冰心認為，徐志摩在女人那兒，絲毫沒得到好處，卻反而送了命。冰心這句裹挾著情緒的評語，矛頭直指的是徐志摩的第二任妻子陸小曼。

與冰心這句評語相呼應的，是陸小曼在徐志摩飛機失事后的哭訴，她說：「我不殺志摩，志摩卻因我而死！」

1931年11月18日，徐志摩飛機失事背后，到底發生了什麼？徐志摩的死，究竟是因為赴林徽因的演講，還是另有原因？接下來，讓我們穿越時空，回到民國去尋找答案。

悲劇，往往最有借鑒價值的原因在于：悲劇，往往最容易讓人警醒。

徐志摩與張幼儀失婚并與林徽因結束情感糾葛后的1925年，他遇見了已婚的「朋友妻」陸小曼。隨后，兩人經翡冷翠一夜后，戀情迅速發展。

1926年，徐志摩與陸小曼突破重重阻礙，走進了婚姻殿堂。

童話里，王子和公主走上紅毯，是幸福的開始。而現實里，王子、公主走入圍墻后，往往是某種意義上的「幸福結束」。

婚后，因為徐志摩父母不滿意陸小曼，他們二老竟「出逃」一般地，千里迢迢跑去了徐志摩前妻張幼儀處，并在此后一直與張幼儀和孫子生活。

在徐志摩父母出走后，他們便中斷了對陸小曼與徐志摩的經濟支持。很快，徐志摩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來自經濟的壓力。

原本，以徐志摩的每月幾百元的工資，小夫妻足可過上不錯的小日子。但陸小曼大手大腳慣了，且還因治病的緣故染上了鴉片癮。這無疑讓徐志摩倍感壓力，于是，回到上海后的徐志摩，為了支撐家庭開支，不得不同時做幾份工作。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滿足「奢靡慣了」的陸小曼的開支。

20世紀20年代，徐志摩每月300大洋的工資，這個工資，已經相當于如今的中產階級的收入。

拿1927來說，當時人的月平均工資僅為二三十元。但二三十每月的工資，已足夠一個七口之家過活了。因為，當時的物價非常低廉。

據《上海解放前后物價資料匯編》和《上海工人運動史》披露：1927年在上海，二號梗米1石（156斤）14元，面粉1包（45斤）3.30元，切面1斤0.07元，豬肉1斤0.28元，棉花1斤0.48元，煤炭1擔0.14元，煤油1斤0.06元，肥皂1塊0.05元，香煙1盒0.036元，茶葉1斤0.23元，活雞1斤0.37元，鮮蛋1個0.027元，豆油1斤0.19元，食鹽1斤0.043元，白糖1斤0.096元，細布1尺0.107元。

從這個表不難看出，以徐志摩每月300元的工資，在上海足可以過上非常優渥的生活。

這種情況下，徐志摩仍舊壓力巨大，原因只有一個，陸小曼的開支過于龐大。陸小曼的開支究竟是怎樣的呢，下面是1928年，陸小曼與徐志摩夫婦搬到福熙路四明村923號時的具體。

根據相關佐證，陸小曼當時家里有私人汽車，并雇傭了司機、廚師、男仆，還有幾個貼身丫頭。另外，她講究穿戴，凡是當時名流有的高檔物件，她都會置辦。

對此，曾去四明村探望徐志摩夫婦的王映霞說：

陸小曼母親說，陸小曼一次竟買了5雙高檔女士皮鞋，每月至少得花銀洋500元，有時要高達600元。陸母連連抱怨「這個家難當，我實在當不了」。

而陸小曼買的這種高檔女士皮鞋，正是郁達夫夫人王映霞省吃儉用很久，才買的那一款。想想，王映霞下很大決心才敢買一雙的高檔女鞋，她陸小曼竟一口氣能買五雙。這種種，怎能不讓王映霞咂舌。

在這種情況下，徐志摩經濟的窘迫可想而知。在兼職仍不能支撐開銷的情況下，徐志摩開始變賣各種古董字畫。與此同時，他還不斷地接受朋友翁瑞午等的經濟援助。

富二代詩人淪落到這種地步，也當真令人唏噓。而讓人唏噓的，遠不止這些。

由于陸小曼只肯留在上海，不肯與徐志摩北上，婚后，徐志摩不得不過著多地奔波的生活。大約是為了節省開支，他經常入住朋友家。

有一次，徐志摩借住胡適家時，胡適妻子江冬秀竟發現徐志摩褲子上有個破洞。直爽的江冬秀二話沒說，就給徐志摩補上了破洞。

為徐志摩縫補破洞的時候，江冬秀心里犯嘀咕：「怎麼結婚了的人，衣服破這麼個洞，他老婆還給穿出來了呢？」

衣服破洞，如果是偶然一次，那很可能是意外，但後來發生的一切充分說明：徐志摩的衣服破洞，絕非偶然。

婚后，因為徐志摩入股張幼儀等創辦的云裳服裝公司的緣故。徐志摩與前妻張幼儀經常會打照面，一次，張幼儀看到徐志摩褲子上有個破洞，而當時的徐志摩，由于精神萎靡不振，竟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張幼儀看到后，并未說什麼。只默默地依著徐志摩的尺寸，為他定做了兩套高級衣裝。徐志摩當時拿到這兩套衣服后，感慨萬千，竟濕了了眼眶。

張幼儀與長子徐積楷

徐志摩衣服上卻總是出現破洞背后，大概有兩種可能：第一，徐志摩買了劣質的衣服；第二，徐志摩的衣服穿了太久時間。無論哪一種，排除念舊、不修邊幅的因素，都指向同一種可能：為了節省開支。

而無論是否是出于節省開支的目的，作為已婚男子，衣服卻頻頻出現破洞，很難讓人相信：他的妻子是賢惠和真心對他的。

當然，如果是因為陸小曼并不知情，那恰還可以原諒。那麼，徐志摩衣服經常破洞，陸小曼知情嗎？真實的情況是，至少，徐志摩衣服上最后一次出現破洞時，陸小曼是知情的。

王映霞在《我與陸小曼》一文中記載，徐志摩在離開上海北上期間，曾與陸小曼大吵。而兩人吵架的原因，則是因為：徐志摩勸陸小曼戒鴉片。王映霞寫到：

達夫告訴我志摩離上海那天與小曼吵架的情景。徐苦口婆心地勸小曼戒鴉片，「眉，我愛你，深深地愛著你，所以勸你把鴉片戒掉，這對你身體有害。現在你瘦成什麼樣子，我看了，真傷心得很，我的眉啊！」。

小曼聽了，大發雷霆，隨手把煙槍往志摩的臉上擲去。志摩趕快躲開，金絲眼鏡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他一怒之下，離開上海到了南京，又搭班機北上。

陸小曼後來回憶說，志摩負氣離開家時，她看到了他的褲子上有個洞。

對于這一段，陸小曼後來的解釋是：她本來想招呼他停下，但因為還在氣頭上，所以，最終只巴巴地讓徐志摩離開了。說來，這個解釋也相當合理。畢竟，以陸小曼的小性子，置氣起來是什麼都不管顧的。如此，在氣頭上的陸小曼又怎會理會那個破洞呢？

徐志摩的這個破洞，第二次被發現，是在他飛機失事的前一晚。這晚，飛機起飛前，徐志摩在張歆海家時，破洞被張歆海妻子韓湘眉發現了。韓湘眉在《志摩最后的一夜》里回憶說：

由于屋里熱，志摩脫了長袍，我注意到：穿的西裝褲又短又小，腰間尚破了一個窟窿，他還螺旋似的轉來轉去，尋找一根久已遺失的腰帶......

當晚，徐志摩在張家補好了那個破洞。韓湘眉還說，當他們夫妻玩笑說徐志摩長胖了，肯定是在上海作Good Boy （乖孩子）（吃得飽、睡得足）的緣故時，徐志摩當即就不無苦惱地說：

「哪里，說起又該挨罵了，我這一星期平均每夜睡不到五個鐘頭。」

在張家，徐志摩并未告訴他們自己臨行前和陸小曼吵架的事。他只在被發現破洞后，不好意思地解釋說：

「許是臨行時，倉促中不管好賴順手抓來穿上的。」

中國人信禁忌，一般有破、碎等意外情況發生時，往往會被認為不是好兆頭。在發現破洞后，韓湘眉像有感應一般地發問說：明天會不會出事？

但此時的徐志摩，對于即將來臨的危險仍全然不知。他還半開玩笑地打趣韓湘眉說：「你怕我死麼？」實際上，徐志摩急匆匆趕著北上的一個原因是，那里有幾個活動正等著他，這些活動中，包括林徽因在禮堂的一場演講。

徐志摩書法

徐志摩沒有告訴張氏夫婦自己搭乘的是免費班機，作為一個愛面子的男人，他更加不會告訴他們，他搭乘免費班機的原因，是為了省錢。

搭乘免費班機，是當時奔波于兩地的徐志摩經常會做的事。

1931年11月18日，在給陸小曼寫完最后一封信后。徐志摩便登上了「齊南號」飛機，當天因為大霧等因素影響，飛機在濟南上空撞擊失事，徐志摩與兩名飛機師均遇難。這一年，徐志摩年僅35歲。

徐志摩遇難的電報傳到陸小曼處時，陸小曼怎麼也無法接受事實，她把郵差趕出了家門，聲嘶力竭地喊著「不可能，不可能」。隨后，不肯相信事實的陸小曼還拒絕前往收尸。

最終，還是張幼儀委托哥哥帶著兒子徐積楷前往收尸。而徐志摩葬禮上，以未亡人身份主持葬禮的，也是作為原配的張幼儀。

徐志摩死后，陸小曼才深知自己失去了此生最愛自己的人。或許，是真的覺得「志摩的死與自己有關」，此后的陸小曼一改奢靡作風，每日素衣素服出入，她還在翁瑞午的幫助下，戒掉了鴉片。

正如陸小曼自己所言，在志摩死后，她終活成了志摩心中的陸小曼，但這一切，徐志摩終究再也看不到了。

說來，徐志摩死后，陸小曼過簡樸生活，實也是無奈之舉。徐志摩死后，陸小曼失去了經濟來源，一直靠翁瑞午和張幼儀接濟過活的她，如果想再過以前的生活，顯然已經不可能。

徐志摩死后，陸小曼一直過著清貧、寂寞的日子，離世時也是孤單清冷。人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陸小曼的可恨之處，大約就在于：原本，老天給了她一手好牌，她卻胡亂一把抓，最終把好牌打爛了。

塵世里，最終獲得幸福的人，大抵都是惜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