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金秋十月。
中國著名畫家劉海粟,再次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常州。
這次回來,除了緩解自己的思鄉之情,更是為了見一個人。
一個讓他年少時便發誓要娶,卻在陰差陽錯間讓他遺憾70年的人。
她就是劉海粟的表妹兼師妹,同為著名畫家的楊守玉。
可當雙鬢斑白的劉海栗再次站在楊家大院門口時,近在咫尺的表妹卻把自己鎖在屋里,不愿相見。
在這場錯過的世紀情緣中,作為表妹的楊守玉才是讓人心疼的那個。
她為這段感情苦苦等候了70年,70年里,她見他再婚再娶,經歷四段婚姻。
直至暮年,他兒孫滿堂,可楊守玉卻仍舊孑然一身。
以至于人們都覺得:正是劉海粟對楊守玉的辜負,才讓對方拒絕相見。
任憑劉海粟在院中苦苦哀求,任憑兩人僅隔了一扇門…
可實際上,作為表妹的楊守玉,不愿相見,并非恨極了讓他苦等70年的劉海粟。
相反,她愛極了他,正是這份毫無怨悔的愛,才讓她生了怯,遲遲不敢開門相見。
一門之隔,近在咫尺,卻隔了將近70年的時光!
那些湮滅在歲月中的愛恨糾葛,還要因為一張算命符說起。
.
1896年,劉海粟出生于江蘇省的武進縣,也就是現在的常州市。
他與表妹楊守玉的關系,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九歲那年,楊守玉的父親去世,她隨母親搬到劉家,得以和劉海粟一起學習繪畫。
因為年齡相仿,興趣愛好也相同,兩人在一起,整天有著說不完的話。
隨著年齡漸長,二人情投意合,難舍難分。
劉海粟央求長輩,向表妹楊守玉提親。
兩家本就是親戚,如此也算是親上加親。這樁婚事一拍即合。
但就在兩個年輕人滿心歡喜的時候,事情卻發生了偏差。
劉家父親比較迷信,定下婚事后又特意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
卻沒想到,兩人的八字不合,而且楊守玉還有「克夫命」。
如果婚配,則是大不吉。
就是因為這副卦象,劉家父母只能想辦法推了這門婚事。
但又了解到兒子的性格,怕他一時無法接受,所以就蒙在鼓里。
而被退婚的楊守玉,也誤以為表哥劉海粟移情別戀,便和母親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彼時的劉海粟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早就離開了常州,還滿心歡喜期待著兩人的婚禮。
可到了結婚時,劉海粟才發現自己的新娘,早就被掉了包。
深受打擊的他,無法拒絕父親安排的婚事,但新婚夜死活不肯入洞房。
同為包辦婚姻的受害者,妻子林佳也萬般無奈。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甚至將自己的嫁妝全部交給劉海粟,可即便如此,這對毫無感情的夫妻,在這樁以騙局開頭的婚姻中,依舊是各自煎熬著。
直到劉海粟的母親去世,劉海粟終于決定失婚。
他把毫無感情的發妻送回了娘家,寫下了失婚書,這段婚姻才算是畫上句號。
重新恢復自由身的劉海粟,多次尋找表妹楊守玉無果,心灰意冷的他決定去日本學習繪畫。
但父親因為擔心兒子一去不回,便答應資助兒子在上海創辦美術學校。
這所學校,便是上海美專的前身。
來到上海的劉海粟,并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不小的成績。
也是在這所學校中,他認識了第二任妻子張韻士。
兩人因工作和興趣的頻繁接觸,也很快產生了感情,正式結為夫妻。
但也是這個時候,聽說表哥被騙婚的楊守玉,也來到了上海尋找表哥。
誤會雖然澄清,可彼時的劉海粟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
無論兩人如何心有不甘,也只能退回原地。
不同于上一次的不告而別,這次來到上海的楊守玉,也選擇了留下。
一是為系統的學習繪畫知識,二則是默默幫襯著劉海粟的學校。
在這期間,楊守玉也一直堅貞守護著這段遺憾的年少感情。
即便后期劉海粟,離了再娶,娶了再離。
可她始終孑然一身,不曾有過婚嫁。
.
時局動蕩不安,人世沉浮不定。
那些年里,劉海粟和楊守玉也因為工作和戰亂的原因,有過迫不得已的分開,甚至中間又失聯過好多年。
可這份感情的珍貴之處便在于:
不管兩人分開多久,彼此總會在對方最需要的時刻出現。
許多年后,劉海粟因為在西洋畫方面有了不俗的造詣,便在學校設立了人體寫生課。
可是在當時,人體寫生無疑是一件離經叛道的事情。
作為校長的劉海粟也因為這個做法,遭受了社會各界的質疑和打壓。
甚至一度被罵為「教育界之蟊賊 」。
討伐聲此起彼伏,劉海粟身感困頓。
就在他最難熬的時候,表妹楊守玉及時現身。并用擅長的「亂繡針「做了人體寫生圖,以此表達對劉海粟的支持。
離開劉海粟的那些年,楊守玉的名氣并不遜色對方。
可這種不畏輿論、逆風而行的選擇,更多是為了保全表哥。
以至于楊守玉的人體寫生繡品一展出,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在這份福禍相依的救贖中,兩人再一次有了緊密的聯系。
但是這場短暫的見面,還是以楊守玉的退出畫上了句號。
當劉海粟提出要一起工作時,楊守玉選擇了拒絕。
因為劉海栗已有家室,可她放不下那段少年情,于情于理,都應該離開了。
.
後來的劉海粟,事業和生活也一度不順。
作為畫家的他,在特殊年代也遭遇了不公待遇,后期選擇前往其他國家,以游學的方式度過著自己的晚年。
直到84歲,劉海粟才得以鼓起勇氣重新回到家鄉常州。
這次回來,他是慢心期盼的,期盼見到表妹楊守玉一眼。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楊守玉卻以身體不適為由,將他拒之門外。
愛了他一輩子的女人,也真真切切躲了他一輩子。
因為太愛,她才不愿讓這些情意,擾亂了劉海粟原本的正常生活。
她愛了他一輩子,也躲了他一輩子,一門之隔的兩個人,一個怕見了,前緣盡了,不知道要靠什麼來支撐以后的生活,另一個卻怕此生再也沒機會相見了!
被拒之門外的劉海粟, 此時眼泛淚光,
只能不斷央求著:
我們已經八十多歲了,再不見,以后或許就沒有機會了。
是啊,這場見面若是錯過,或許此生沒機會見了!
就是這句話,讓楊守玉原本堅定的拒絕,逐漸松軟下來。
兩天以后,她終于選擇鼓起勇氣去見劉海粟一面。
臨見面前,她挑選出自己最喜歡的那件毛衣開衫,又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前往劉海栗下榻的酒店,見他一面。
這場見面,一開始只有相顧無言。
直到身邊人提醒,兩人才拍下了此生唯一的合照。
而后,工作人員全部退出來,只留兩位年邁的老人在屋里交談。
沒有人知道,那個下午,兩人都聊了什麼。
但大家卻看到了,當兩位老人推門而出的那刻,全都紅了眼眶。
這場見面,或許是用來了解今生遺憾的。
見了,曾經記掛于心的,也就慢慢釋然了。
四個月后,楊守玉因病去世。
這段跨越冗長歲月,卻在造化弄人中愈加遺憾的年少愛戀,也徹底畫上了句號。
同時,也不會有人知道:
守身如玉一輩子的楊守玉,離世前是遺憾,還是滿足。
因為她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只是如平常睡著般,平靜而去。
或許近七十年的守候,愛對楊守玉,已成為一個信仰,早已無需衡量值不值得。
雖然兩人的愛情沒有修成正果,但這段知己般的心心相惜,卻綿延了大半生。
或許,正如我們平時所說的: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這句直指人心的箴言,也似乎總會在愛情和婚姻中,一再被驗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