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清華的「校花」,是楊絳的閨蜜。
她也可能是錢鍾書《圍城》中唐曉芙的原型。
她說自己是地道的溫室里培育出的花朵,但她卻用無比堅強的意志度過了坎坷的一生。
她是趙蘿蕤。
趙蘿蕤的父親是趙紫宸,燕大宗教學院院長。作為大學教授的女兒,趙蘿蕤很早就開始上學讀書。
1932年,20歲時從燕京大學畢業后,趙蘿蕤考入了清華大學讀研。
在清華,趙蘿蕤有個外號「林黛玉」。在那個年代,美貌與才華都出類拔萃的她是不少人愛慕的對象。其中最著名的就有赫赫有名的錢鍾書。
但最終獲得她芳心的愛人,卻是她自己主動追求過的。
在趙蘿蕤進入清華的這一年,20歲的她遇到了22歲的陳夢家。一個同樣才貌雙全的學者。
陳夢家在南京中央大學學的是法律,卻在不到20歲時出版了第一本詩集。後來他又跨界成了一名古文字學家、考古學家,著有大量學術專著。
除了才華橫溢,陳夢家的另一個重要特點就是長得英俊。曾經有人問過趙蘿蕤這個問題,她喜歡陳夢家是因為詩寫得好,還是學問好?趙蘿蕤的答案是因為他長得漂亮。
1933年,戀愛中的兩人合作了《白雷客詩選譯》,在報上發表時,署名是齁甜的:蘿蕤•夢家。
這期間,戴望舒約趙蘿蕤翻譯英國詩人艾略特的長詩《荒原》。《荒原》以晦澀難懂、征引淵博著稱。但趙蘿蕤還是憑借深厚的翻譯功底完成了這項艱巨任務。兩年后,《荒原》譯著出版,趙蘿蕤一舉成名。
1935年,趙蘿蕤從清華研究院畢業,轉入了西語系任助教。陳夢家在燕京大學做了兩年的研究生后也留校當助教。
1936年,24歲的陳夢家和25歲的趙蘿蕤在燕大舉行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婚禮。正可謂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婚后一年,抗戰爆發,夫妻倆隨學校遷往昆明合并成西南聯大。
原本計劃到西南聯大任教的趙蘿蕤因為當時聯大的規定:夫妻二人不能在學校同時任教。毅然放棄了機會,讓丈夫陳夢家在大學教書,自己則回歸家庭,承擔起各種繁瑣的家務。
在西南聯大的八年中,這位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不食人間煙火的才女除了生火做飯還要種菜、養雞、喂豬,默默做了八年的家庭主婦。
1944年秋,抗戰即將結束時,陳夢家經費正清和金岳林介紹,去往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中國古文字學,隨同赴美的趙蘿蕤決定抓住這個機會繼續深造,在美國攻讀比較文學博士學位。
在美國求學的這段日子里,夫妻倆彼此欣賞、琴瑟和鳴。學業之余,夫妻倆遍訪博物館、古董商和收藏者。為陳夢家編著一部全美所藏中國銅器圖錄奠定了基礎。
1947年,陳夢家先行回國到清華大學任教。趙蘿蕤留在美國,繼續完成她的博士論文。直到1949年初,才輾轉回到北京與丈夫團聚。
回國后的趙蘿蕤在燕京大學任教。不久后,陳夢家用稿費買下了一座四合院,夫妻倆在這里度過了一段人生中最舒心暢意的美好日子。
原以為歲月會一直靜好,但沒成想到,命運之輪很快掉轉了方向,厄運紛沓而至。
在他們搬進新家的第二年,因為時代的變遷,趙蘿蕤的父親趙紫宸不斷被批,趙蘿蕤和丈夫陳夢家也受牽連,遭受了無休止的批判。
1957年風暴再起,年邁的父親趙紫宸再次被批。
陳夢家因為公開表達要慎重對待文字改革意見,一度被下放到河南洛陽艱苦勞動,承受了肉體和精神上的極大創傷。
1966年,在那個瘋狂的年代,趙蘿蕤和陳夢家再一次遭受新一輪的創痛。接二連三的打擊,使趙蘿蕤深受刺激,精神分裂兩次復發。
而不堪承受無盡恐懼和折磨的陳夢家在這一年的9月3號以自縊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一年,陳夢家55歲。身后沒有子女的他獨留趙蘿蕤一人在了世間。
精神分裂的折磨沒有讓趙蘿蕤見到丈夫最后一面,上天似乎又用這樣一種殘忍的方式「拯救」了她。
「我們必須活下去,然必得把心放寬一些」,這句陳夢家用來安慰趙蘿蕤的話,他自己并沒有做到。但哪怕被傷痛裹挾煎熬,趙蘿蕤沒有忘記。更讓人意想不到是,晚年的趙蘿蕤再次投身知識的世界。
1983年,趙蘿蕤恢復名譽,71歲的她在北京大學擔任英語系教授和博士生導師。她告訴學生她過去總對丈夫說過的話:人的經歷只有那麼多,看書就要看偉大的書。
1991年,79歲高齡的趙蘿蕤耗時12年翻譯完成了惠特曼的巨著《草葉集》。《草葉集》譯本一出版,就再次震驚了中外學術界,直到今天依然是翻譯界里里程碑式的作品。
同年,趙蘿蕤參加芝加哥大學校友會。在芝加哥美術館,當看到工作人員向她出示的陳夢家編著的《白金漢宮所藏中國銅器圖錄》時,趙蘿蕤失聲慟哭。
1998年元旦,在人們熱鬧地準備辭舊迎新時,趙蘿蕤離開了人世,享年八十六歲。
「綠蘿紛葳蕤,繚繞松柏枝」。蘿與蕤,是香草,是藤蔓,是柔韌而堅強的生命。縱然歲月風霜無情,依舊堅強地攀爬過那些苦難,一直到最后,依舊帶著芬芳。